她俩久久不开门,老太太更着急,幸好安歌找到钥匙打开了房门。
看到徐蓁没事,老太太才放心,把孩子拉到身后,“晚了,睡吧,明天再说。”
没想到老太太会出来护住自己,徐蓁垂头哭了。
“有脸哭?你自己说你干了什么。”安景云冷冷地说,“毛毛,你考了几分?”
安歌是双百加十分,数学有附加题。五年级的卷子,谢老师拿给她也做了,同样满分。
“妈妈,我的成绩是我的事,不该拿来跟姐姐比。”
用一个孩子刺激另一个孩子,是安景云一贯的手法。在安歌不懂事的时候,会在徐蓁背书时抢在前面背给安景云听,让安景云知道自己比姐姐强,听两遍就能熟练背诵。
但现在她不是真正的孩子,不想成为母亲对女儿Jing神施压的工具,也不想凭此争夺宠爱。
“好好……你翅膀硬……”安景云喃喃道,无力跌坐在沙发上。
老太太怕她气愤之下冲动,仍然把徐蓁和安歌挡在身后,倒是徐蘅走过去拉着安景云的衣角,怯怯地说,“妈妈不要哭……”
她不说还好,说穿后安景云无声地哭得更凶。
老太太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安歌开了口,“妈妈,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注定会失望,你喜欢上大学你自己去努力。”
徐蓁瞪大眼睛。
果然安景云抓起手边的东西扔向安歌,“滚!有本事滚出去别回来。”
她气恼之下准头偏得厉害,那本书掉在地上。
老太太拉着两个孩子又退后几步,“阿大,虽然是孩子话,但也是真话。”
安景云苦涩地想,你们懂什么!我已经错过最好的年纪,没希望了!
不止是她,几十年后仍然有不少人叹息青春不再,把未来寄托在孩子身上。
“妈妈,你可以去参加自学考试。如果你做不到自学,可以去电大夜大,成人高考函授教育。”这时代充满希望,复苏的最初,只要肯学肯做都有收获。“你们厂里也有人考取名牌大学。别人行,为什么你不行?”
那是男的,虽然年近三十,但没结婚没生孩子,插队时没放弃过自学。恢复高考后连考三次,连最普通的专科都没录取,差不多成了笑话后才突然一个跃升,以高分进入全国TOP2大学。
我怎么行……安景云痛苦地想,从小学起就面临强制休学的风险,断断续续读完初中,还不及以前的小学生。虽然也看了不少教科书,但题目有一大半不会做。
她没有那么强的心理素质,可以承受别人的嘲笑。女人,有家庭有孩子有工作,还要怎样。
“一百分跟零分之间还有六十分、八十分、九十分。做不到一百分,也可以先拿一分,总比零分强。”
也是看到安景云始终还抱着求知的渴望,没完全放弃自我,安歌才跟她说这些,“你不能逼别人完成你的梦想。”徐蓁眨巴着眼,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大姐喜欢看电影,可以考电影学院,做演员、导演、编剧……哪怕做场工,也能养活自己。”
安景云断然否定,“你懂什么,还来教训我,拍电影的没几个有好下场。”阮玲玉、上官云珠……女的薄命男的薄幸。
她抹了把泪,支撑着对老太太说,“外婆快去休息,是我不好,晚上训孩子吵到你。”想了想又对安歌说,“你成绩好,帮姐姐补一补。”
改变一个人的固定思维是难事,安歌没抱无谓的期望,只是点点头。夜了,也是老太太和她听到动静觉得不对才过来敲门。
安景云,需要做愤怒控制的练习。
但在连方爸、方妈都是“沟通主要靠吼”、“教育主要靠打”的年代,有多少人能意识到自己有心理问题,又有多少人能正视呢。
安景云好几天沉默寡言,好在国庆假期到了,老太太带安歌回海市探亲。
舅舅生了个小表妹。
尽管才离开几个月,但走在狭窄的弄堂里感觉像过了很久。
邻居从窗口探头出来打招呼,“卫家阿太,回来长住?”
“毛毛,乡下怎么样?”
又有人朝楼上喊,“卫家姆妈,你姆妈同小毛毛回来了。”
刚进楼,腾腾腾奔下个卫庆云,踩得木梯通通响。
看到安歌,她吃惊地停在最后一级上,然后爆发一阵狂笑。
“铁臂阿童木!”
小卷毛处在一个尴尬的长度,加上安景云糟糕的理发手艺,以至于头顶翘一撮、脑后翘一撮,活像铁臂阿童木的造型。
对卫庆云,安歌有杀手锏,“还钱!”
卫庆云跟踩到尾巴似的跳起来,“只欠五块!”
她容易吗,为还钱给小“黄世仁”拆纱头、收旧货,还给四姐当了三个月看孩子的小保姆,花钱都要算着来,总算还上了债。
“我再也不敢借钱了!”
安歌竖竖大拇指。
舅妈产后住回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