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跟他说话,他总像没听明白,慢一拍才回答。
方辉一路追了过去, 安歌独自走回大院。
梦里冯超读完初中就参加工作, 在厂里当学徒,没多久调去做后勤,又过了一段时间跑供销。再后来, 发了财。据说用了两个外国语学院毕业的大学生做助理,他做老外的生意,来往文书多, 用得着专业翻译。
一时之间,成为小地方学历无用的代言人。
读那么多书,出来还不是给初中毕业的老板打工。
安景云不那么看, 拿他当例子教育过徐蓁。看人挑担不吃力,做生意是发财, 但有多少人能够成功?更多的生意失败, 欠下一屁股债, 搞得不好资不抵债还要吃官司。什么样的人生才是幸福?读大学,一份稳定的工作,丈夫儿女守在身边。
再……再后来, 城市扩大, 大家搬进更密集的高层小区, 家家有小车,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随之变得遥远。
直到做完作业,方辉仍然没回来。
安景云接走徐蓁和徐蘅,安歌在院子里晃了会,有点累,坐在梧桐树下看书。
徐老太站在她那小屋门口扬声叫,“毛毛-”
还是读圣经,“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道就是神……”
徐老太有点心神不定,听了会问,“新房子住着好吧?”
“还行。”其实挺好的,有独立卫生间,自己和老太太住在小间,也能不□□扰地做点事。不过徐老太仍住在这呢,安歌不能往nainai的痛处戳。
“新房子怎么会不好。”徐老太嘀咕道,“跟你妈一样,滑头。”
安歌知道,nainai不喜欢妈妈,嫌她瘦,嫌她生不出儿子。
“你爷爷呢?是不是涨了工资?”徐老太继续问。见安歌一脸“不知道”,她气鼓鼓地说,“瞒着我一个人,哼。”
徐老太去局里问过,人人推说不知道,代领工资的徐科长没理由推,笑笑说,“工资还是老样子。为人民服务,我们徐局吃苦在前,享受在后。”
怎么会让女下属代领工资,徐老太十分怀疑。反正她一个家庭妇女,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别人也不能拿她怎么办。
徐科长脾气好,仍然笑笑说,“我跟徐局是对门邻居,他经常下乡,他儿子媳妇都有工作,我帮忙是应该的。”
徐老太怀疑她在骗人,拉下脸,“说,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我是局里的办事人员。”
旁边的人拉开徐老太,“老太,话不能乱讲,我们徐科是刑警家属。她家老蔡同志是刑警队长,你乱说话,小心派出所把你关起来。”
因为家里的那些田,徐老太尝过被关的滋味,顿时闭紧嘴巴,不敢再攻击徐科长。
徐科长给她倒杯茶,语重心长,“老太啊,要知福。儿子媳妇给你的家用不少,你一个人花的钱,抵得过他们一家的开销。其他的,你就不要多管了,万一老局长把你送回老家,那里可没这边好。”
东城算得上一等一的好地方,也就比不上几个特大城市,老家远远追不上东城的舒适安逸。徐老太低声抱怨,“我问问也不行?世道真是变了,哪有女人在外头这么强横的。”她看看进进出出的女科员,“女的多。你们不顾家,男人没意见?”
财政局办事员的男女比例还是男的高,如果再加上乡下财政局,更是男性比例高过女的。
徐科长啼笑皆非,“男女平等,建设四个现代化需要人人出力。我们女同志心细,适合跟数字打交道。而且老太,你小女儿不也有工作。”
徐正则两个姐姐,大姐是农民,二姐嫁的城里人,在丈夫单位当临时工。
“她那算什么。”徐老太心里有数,论能干还是媳妇,进厂后从普通工人做起,升到车间主任,现在又调进科室。“挣不到钱。”
不管徐老太好说歹说,徐科长礼貌满分,就是从头到尾打太极拳,还要教育她安享晚福,不要拖家人后腿。
徐老太这才想到从小孙女身上打听,但小孙女也是个Jing乖的。
二孙女不聪明,但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徐老太见问不出,悻悻道,“一群没良心的,还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
安歌看看灶台上的菜,“nainai,你吃了没?”
徐老太的晚饭两个菜,一个是她最爱的大rou丸,另一个还是rou,红烧rou。
不过就算这么吃,她还是健康地活到九十多。
听她说到晚饭,徐老太跟挨着针刺似的,跳起来收掉圣经,“去去去,这是我的。你自己回家吃。”
安歌一笑。
过道传来自行车铃声,这是徐正则那辆新车特有的。
爸爸来了。
徐正则没耐心推着车回去,拿自己的外套包住安歌,把车架上的三角凳换了个方向,让她背对龙头,这样就不怕风吹着孩子。
他单手扶把,一手拿着根烟,边抽烟,边晃悠悠往回骑。
外套有烟味,安歌的脸皱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