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长乐本人哼了一声,“能吃是福。”
“正好。”宋平安随手一指剑龙,叫它能吃,再一指雷龙,“是福”二字还没说出口,姜长乐就把一球纸巾丢在他裤子上。
宋平安眯眼轻笑,“你对别人也敢这样?”
“别人又不是战争贩子。”
宋平安点了点头,他的恋爱脑运作不休,自然而然得出了他在姜长乐心中具有唯一性的结论。
姜长乐只当他眼角眉梢的笑意是对她饭量的持续性嘲讽,便想一脚油门踩下去甩他个措手不及。右脚尖从刹车踏板挪到油门,念头一转,姜长乐想到自己今天上午霸占了两根油条,是比宋平安吃得多一些。
她最擅长自我调解,即刻原谅了宋平安,不过同时下定决心,往后要管住嘴迈开腿,必须将减肥事宜提上日程。
等她把脸上的婴儿肥消去,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暴饮暴食。
姜长乐如是做着梦,开动车子,请宋平安导航一下去超市的路线。
他们家门口有个大型超市,占地面积巨大且有两层楼。姜长乐今天凌晨坐出租车路过,专门记下了超市的名字,回家在某红书上一搜,提前在纸上做起攻略。
她和宋平安最相似的一点就是喜欢拿纸笔记东西。姜长乐问过宋平安是否排斥电子设备,他答一点儿也不,只不过从小到大习惯了用手抵着纸张画画、做笔记,突然间换成几根手指空落落敲屏幕,心底莫名其妙不舒服。
姜长乐没具体问那番不适感是否源自对旧时光的怀念。她觉得问了也白问,反正宋平安这人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方看。他要进取,要永远走在别人前面,因而从不舍得浪费一瞬间目光向后望一望。
假使他曾经回头看过,一定会发现这么多年,姜长乐在他身后跟得很辛苦。
就像上高三的时候,姜长乐早打算对数学破罐子破摔,可是宋平安熬了许多个夜晚,整出一堆错题笔记丢到她面前。他说爱学不学,姜长乐不好意思辜负宋平安的劳动成果,于是每个哈欠连天的课间都抱着笔记本头悬梁锥刺股。
他俩的辛勤劳动并未换来姜长乐成绩的突飞猛进。一个人在数学方面没天赋,再怎么努力也没法儿从六十分奔上一百二十五,而这已经是宋平安做出让步后的结果。
他对姜长乐的设想是,学一遍不会,五遍八遍总归能摸透门道。她要是考试达不到标准,只有偷懒这一种可能。姜长乐几次三番跟宋平安表明,这个世界上除了天才,还存在芸芸众生。他当即驳斥:“我没有让你当天才,只是不希望你在普通人里都平庸。”
这话兼具侮辱性和伤害性,姜长乐跟宋平安讲不通,差点哭给他看。
她想借着十七八岁的年少轻狂跟宋平安撕破脸皮,但是组织了半天语言,发现有的人非但搞不懂数学,还压根儿没有叛逆和吵架的天赋值。
姜长乐向来是打不赢就加入,她每天晚上十点下了自习跟宋平安一起回家,被他监督着再做一个来小时数学才能回家睡觉。
高考倒计时一百天,姜长乐夜夜噩梦缠身,数列导数立体几何幻化成各路妖魔鬼怪在她屁股后面穷追不舍。
宋平安对她毫无怜惜,每个夜里雷打不动把房间点得灯火通明,直到姜长乐写完最后一个符号才会点一点头。
姜长乐一度以为自己熬不到高考那天就会被数学折磨致死,事实上,十八岁的那个六月七号比过去的任何一天都要好。
数学在下午考,统共两个小时。宋平安和姜长乐被分在同一考场,二人的位置相隔两排,姜长乐坐在左前方,宋平安提前半个小时答完了卷子,抬眼掠过她又回去检查题目。考场上的钟表无声走动,到还有六分钟交卷的那一刻,宋平安合上笔盖,眼光微偏,轻细地打量姜长乐的人影。
她头低着,倾斜的短发掩住侧脸,宋平安看不出姜长乐有什么表情。
教室左侧开一排窗户,窗外无数绿叶随风摇曳,但是没有人能听到沙沙的响动,数十朵合欢花粉白相间,疏密得当,散落于枝桠。
电铃如期而至,三十个穿白色校服的少年大约都有那么一秒放空。
宋平安问姜长乐考得怎么样,她一言不发,出了教学楼大门忽而转头拥抱了宋平安。
七秒钟肢体触碰,宋平安全身僵硬,两只手悬在半空不敢拍一拍姜长乐的背。四周路过的同学频频侧目,有个男生吹了两三声口哨,音调悠扬得如同漫长岁月踱着步经过。
那年省内的文数平均分是九十三分,姜长乐考了一百二十一分,在海扬中学排到了级部三十九名。
姜长乐和数学斗争了十来年,在十八岁六月七号的下午五点整,与它进行了灵魂层面的和解。
宋平安在这场调停里功不可没,他很为姜长乐高兴,高兴得放开了声音同她规划考到绛城以后,他们可以约在傍晚的烧烤铺撸串儿,周末遇上天晴完全该去逛个大公园,若是下雨,他们就到图书馆学上一整天,为将来的研究生学业打算。
姜长乐嗯了一声,说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