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弥安静坐在那里,默默转眸瞅他。
白渽知道的,不论他人,如果自己出了事,林瑜就算当着所有前来祭奠的人的面,也要刨了他的坟头将他拉起来。
见大家神情凝重,他抿唇笑开。
“好在我没事儿,这点小伤不是问题。”
江初见他拍自己肩膀,嘁了声:“你要是恢复的好没关系,但你打了四颗钢钉,即便半年内愈合,一年后还要去医院做手术拆钢板。那时候才是真的考验。骨折确实不是大事儿,整个警局几乎每个人都骨折过。轻微的怎么都好。”
张大伟琢磨了下,怕江初太激进,接过他的话:“小白,你考警校前应该知道体检项目标准吧?‘对行动(剧烈运动)没有影响,无明显疤痕,夏天穿短裤看的非常不明显’才可以报考。何况,骨折是可以评伤残等级的,就算只是小手指骨折,那也是十级。如果你这次修养回去后影响到正常刑侦工作……我只能将你调离刑侦队。”
白渽面色平静,却是钟弥揪紧了心。
“什么?”
白渽转头看她,了然道:“很正常。刑侦队都是集体行动,如果差在我一个人身上……会连累到其他人。”
他又转回去,坦诚点头。
“张队,我明白的。到时候你就公事公办,不必觉得为难。”
张大伟叹口气,因着钟弥与白渽不喝酒,苦闷的与江初碰杯。
他们的关怀都在苦涩的酒里,带着对后辈的惋惜统统下肚,温热同样身为警察的赤诚。
钟弥打量这氛围,整颗心像被五花大绑,连搏动都小心翼翼。她想起白渽家中的奖状和奖杯、琳琅满目的犯罪或推理书籍……
想起白渽参加拉练集训后背上的伤;
想起他那日归来时脸颊带伤;
想起他坐在病床上与大家说笑,嘴角却因伤口的疼痛而牵动的样子……心顿时又收紧了分。
他救人的原则很简单,生命平等。
那是最纯粹的对生命的尊重。
危机时刻能够记得清楚,想来白书铭对他的影响深远……
胸腔内扩散开绵长的后怕,重重叠叠的攀上,全部堵在喉头,呵不出,也咽不下。
她人生中第一次意识到‘恐惧’是种摧毁人心的力量……难怪林瑜死也不愿意白渽当警察。
提心吊胆的感觉太折磨了。
然而,当警察是他的梦。
这是最无奈又最美好的事情。
-
张大伟见江初喝多了,赶紧扶着他离开,免得将白渽家吐得满哪都是,还得让个病号收拾。
白渽送两人到楼下打了车,回来时钟弥还在厨房收拾碗筷。
他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不知为何觉得无力。
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放那里吧,我明天找阿姨来收。”
钟弥刷着碗,也不看他:“我来吧。”
白渽没继续阻止,倚在柜台上看她。
今天的她看起来格外温柔。
米白色半高领针织衫扎进烟灰色直筒裤中,长发别到耳后,垂落在肩头露出小半张Jing巧的侧脸。
他就那么怔怔望着她,心下讪笑,可还是欣慰更多。
“如果因为无法行动自如而被调走的话……你会被调到哪里去?”
白渽回神,见她转过来看向自己,才确定刚刚确实是她在发问。
他想耸肩,却觉得肩上一痛,然后一边笑自己笨一边回答:“差不多是文职吧,录入个文件,或者专门看监控录像。总不至于让我捧个铁饭碗,什么都不干。”
见他还有心情玩笑,钟弥狠狠白他一眼,之后继续用泡沫海绵擦盘子。
可恶的家伙。
“甘心吗?”她问。
他思忖两秒:“不甘心。但我现在无能为力。”
人体是有极限的。
钟弥将手上的盘子冲干净,直到它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变得光洁,才悠悠道:“听说过‘尽人事听天命’吧?我不信那个。”
她放好最后一个盘子,抽了张纸巾擦手,来到他面前,难得仰头直视。
“你是个又蠢又笨、正直无私的好警察,所以,必须好起来。”
收到她言语中的赞赏与鼓舞,白渽从橱柜上起身站直,眼底几许温情。
空气中凝滞着淡淡的泡沫香,伴着她有如良药的话语,洗涤了对未来的愁绪。他乌墨似的瞳孔妥帖的收着她的影子,与烙在自己脑海的模样相差无几。
其实他攒了一肚子的话要对她说,想说对不起,也想说感谢。
但最多的,是想告知自己的真心。
锁骨骨折,即便打了钢板和钢钉,最终或许会影响正常活动,也不至失去性命。
可是白渽在新年红火热闹的氛围里,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洁白的病房中,回想躺在救护车担架上的感觉……忽然变得很怕死。
那种怕不是基于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