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只以为寓意重新开始, 只有闵于安知道, 这是她与萧启共享的天下。
重明元年, 女皇闵于安登基,封其驸马萧启为镇国大将军,亦封为——皇后。
女皇便也罢了,怎么又来个皇后?
朝臣不甘寂寞地提出质疑:“陛下可是说错了?不应该是皇夫吗?”
明黄色龙袍加身的闵于安冇他们一眼, 仿若在看不甘寂寞蹦跶的几只蚂蚱,没什么本事就算了,嘴倒是不肯停。
心里积着不满,所以挑刺。
闵于安从喉间逸出一声低笑, 笑得朝臣越发惶恐。
她说:“没错,她就是朕的皇后。朕的皇后,是个女子。”
嘣!
似滚石透入沸水,惊起一片哗然。
闵于安从龙椅上下来,牵住正下方萧启的手。
她们携手面对众人, 宣告天下:“她本就是个女子,那又如何?”
造反?萧启的几十万大军就驻扎在城外。
她自从军以来,哪一场仗打得不漂亮?
提出个质疑都得掂量下自己有没有说这话的资格。
这一颗雷炸下去还不算完,闵于安接着道:“统帅万军的镇国大将军既是女子,那便证明这世上没有女子办不了的事。既要大赦天下,那便再多些恩泽吧,自此后,女子也可入朝为官、封侯拜相。”
“张云沛。”闵于安唤道。
群臣都没反应过来。
孟合高高朝殿外喊:“宣丞相之孙女,张云沛进谏!”
张丞相被气得怒发冲冠,正琢磨着如何劝闵于安收回成命呢,就听到了自个儿失踪了一年的孙女的名字。
他很确定自己没听错,因为还加了个“丞相之孙女”的前缀。
青色锦袍的女子款款而来,她尚未出阁,却并不以薄纱覆面,笑容落落大方,丝毫不惧。
闵于安:“张云沛助朕有功,当为肱骨之臣,朕拜其为右相。”
张云沛跪地谢恩。
张丞相:“……”几个意思?正压在老子正上方?哪儿有孙女爬得比祖父还高的道理?
没人问他的意见,这天,已经变了。
皇帝即位昭告天下,大赦天下,连天牢里关押的犯人都能得到惠泽。
顿顿馊饭残羹冷炙的闵明喆看到碗里的正常饭菜和rou片,疯了一样往嘴里扒饭。
送饭的狱卒瞧瞧他,一个劲儿地摇头:“还太子呢,现在连个乞丐都不如,瞧瞧人家公主,哦不,女皇陛下,真是可悲啊。”
闵明喆佝偻着的背影停止了,他不可置信地抬头:“你说什么?”
塞得满满当当的嘴还在往下掉饭。
“不知道呢吧?今日陛下登基,你这饭还是拜陛下所赐呢。”
他陡然把手里的饭扔到地上,叫嚣道:“本宫不吃!谁要她的施舍!”
“嘁,爱吃不吃,不吃饿着,不识好歹。惯的你,还以为自个儿是太子呢?”
狱卒渐渐走远,牢内的人泪眼浑浊,嘴里喃喃道:“不该是这样的,不该啊。”
当晚,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意气风发,安安稳稳做他的太子,闵于安没有招驸马,而是送出去和亲。
他在北境军营遇见了武威将军萧启,长得可真好看啊,他立刻就对他上了心。
功勋有人替他赚,冷箭有人帮他挡,然后,他发现萧启居然是个女子!
他把她困在了后院,尽管她不愿委身于自己,还砸了自己的腿,但他不在意,这一生这么长,总会有一天他能完完全全得到她的。
结果,她死了。
死在他的太子妃手里。
后来他灭了辽,成了这大邺的君主。
他是笑醒的。
可是醒来,周遭的一切立刻就把他打回原形。那只是个梦,他现在是个废人,昨日打翻的饭菜还留在地上,散发着油腻的味道。
闵明喆恶心的反胃,可是饿肚子的感觉更难受,酸水一层又一层的泛上来,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趴到地上扒了饭菜往嘴里塞,筷子不知扔哪儿去了,就用手抓。
冷掉的凝固的油覆在硬邦邦的饭上,粘腻、嗝牙,闵明喆吃着吃着,就哭了,泪水混着油渍一起往下落。
狱卒来送今日的饭菜,特地往闵明喆的牢房里看了一眼,他这样的人都是单独一间房:“端的什么架子,还不是吃了?还以为你能有些骨气呢!”
骨气,哪有活着重要?
闵明喆握紧了拳,只能任他嘲笑。
虎落平阳被犬欺,谁让他输了呢。
跟他一般无二的,还有他前世的太子妃,贾傲雪。
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写出了《女诫》,得了父亲母亲的认可,也顺利传出去了,后面应该被万人传颂才是,怎么一下子就落得这个境地了?
当今圣上都是个女子,她写“女子生来卑弱”不就是在打圣上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