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奏罢,迟意情不自禁地鼓掌,“Passacaglia。”
Passacaglia。谢知南亦想到,只是在听到迟意准确的说出曲名,他平淡的眼神也扬起一抹惊讶。
若是按顾远征的说法,迟意是迟建华的女儿,那她懂点音乐这并算不上什么稀奇事。
许是迟意目光太热切,少女已经提着琴朝她走过来,“Bonjour, tu aimes le violon”(你喜欢小提琴吗?)
跟绕歌似的法语发音,迟意微笑着点头,“Oui, j\'ai étudié.”(是的,我学习过。)
“要试试吗?”少女碧蓝的双眸让迟意想到了大海。
迟意没说话。
少女开心地将琴递过去。
拿着琴的左手有种奇怪的感觉,迟意左臂的老伤口下意识疼了下。
少女期待着迟意的演奏,双手合十笑着说道,“在希伯堡的风中,你的琴声会被风带给远方的爱人。”
迟意回头寻找谢知南。
穿着白衬衫橄榄绿外套的男人站在人群外,一身清雅闲适的打扮,俊美的五官从墨镜遮挡的双眼下缓缓展开。
他唇边微勾着,“试试吗?”
迟意回了个笑容,然后转过身与少女点头致谢:“Merci gentille fille。”(谢谢你)
有七年多没摸过琴了,今天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勇气,大概是谢知南唇边的弧度像极了笑容。
迟意心中小鹿乱撞,谢知南总是能让她乱了分寸。
开满花朵的树下,坐在钢琴前的老人朝迟意招了招手。
头发花白的老人是阿洛塔本地人,会说一点英语,礼貌地站起身询问迟意,想弹奏哪一首曲子,是否可以合奏。
迟意用英语回问:“您是否愿意与我合奏云雀?”
老人推了推眼镜,表情遗憾的摇头:“很抱歉,我没有云雀的曲谱,只听过几次。”
迟意不假思索道:“那Tarantelle呢?”
老先生摊开自己的双手,松弛的肌肤包裹着十指,他惋惜地看着面前漂亮的东方女孩,“如果是十年前的我,遇到美丽的少女,一定会合奏Tarantelle。”
迟意询问了老人常用的曲目,自己擅长的是古典小提琴曲,阿洛塔本地名篇她未曾来得及学习。
老人说了几首,迟意挑了一支《沉思》。
谢知南站在树前人后,背靠一条流动的小河,音乐惊动了树上叶间的花,将落未落地从枝头飘入水里。
他目光随着粉色的花飘远,又被琴声拉扯回来,遥望拉着小提琴的女孩。
杏色的长裙在风起伏,乌黑的丝发划过下颚,迟意微微垂眼沉溺音乐中。
她多年未碰琴,手指替她铭记每一个音符,音律从指尖绕过耳畔盘旋心头,哪怕指法生疏了,心头依旧温热如初。
这一瞬间的迟意充满了灵气。
零零散散的阳光从密密麻麻的枝叶缝隙里投下,照在她瓷白光洁的脸上,仰着漂亮的下巴,被柔美的光线笼罩住,整个人脆弱透明得宛若蝴蝶。
谢知南的视线安静地停留在她身上。
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多年前也是在阿洛塔,漫天大火里遇到过了一个拉小提琴的艺术家,黑色长发,一点刘海,白色的礼服。
若在要强行想起记忆中少女的相貌,谢知南是没有印象的,这几年遭逢的变故太多,能记住的事情却不多,无关紧要的事情也只会在特定的场合下想起似乎存在过。
在谢知南走神的时间里,两人合奏获得了在场的纷纷鼓掌,不少人举着手机录了视频发布到外网上,收获点赞。
弹奏钢琴的老人起身走到迟意身边,牵起她又白又小的手准备亲吻,浑浊的双眼在看见迟意中指上戴着的钻戒时瞬间明亮起来。
他对着戒指虔诚的献上一吻。
“祝福你,请好好善待它。”老人对迟意低声说道,“希瑞夫雪钻是阿洛塔的国宝。”
迟意垂眼看向戒指,然后将小提琴还给法国少女。
两人拥抱着互相夸赞道别,她便走向人群后面的青年。
拉完琴的迟意眼睛亮晶晶的,走到桥上转过身,执拗地盯着谢知南。她抿着嘴角,眼中却藏不住清澈的笑意。
谢知南不知她在想什么。
看起来跟上台表演得了小红花后的孩子回到家里想得到家长夸赞一样,许是被迟意眼里纯粹的笑意打动,他朝迟意的方向走了两三步。
迟意嘴角牵了牵,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说,偏头朝他灿然一笑。
这就是光吧。谢知南落在台阶上的脚步停下,从她干净的眼眸和笑容里明显感受到了一股力量,这就是光吧。
迟意见谢知南站着不动,好奇地走上前,“怎么了?”
谢知南墨镜后的双眼恢复平静,过了桥,沿着河边的街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