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衡一共是烧毁了他绝版珍藏二十五本,金箔拓贴十八份,名家字画九副,以及国君亲手书写的一篇《治国论》。
太子殿下对这次事故发生的反应如下。
‘就因为随口说了句你像个姑娘家,至于这样报复本太子?这案架上烧毁的书卷,随便哪一本都比你值钱,你赔?拿什么赔,你的命吗?’
后半句本是他无心说出来的。
当真是恼到上头,也没察觉是不是戳到人痛处。
要是换成如今的蔺衡,一定会在愧疚之余为自己辩解几句,或是认完怂私下再去寻更好的给太子殿下补上。
可惜对于一个刚满十五岁,地位卑微的质子来说,以上这些都不在他所选择的范围内。
慕裎怨责累了,索性一个人坐在床榻上生闷气,全然忘记气头上给默不作声的罪魁祸首下过什么旨令。
而最后留在蔺衡记忆里的,是云尽殿外坚实的地砖,和双膝难熬的痛楚。
掐头去尾四个时辰,他拖着满身的伤,跪了整整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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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室里熏着慕裎一直用的水沉香,夹裹了白松和野菊,因此闻上去余味有一丝丝清苦。
即使周遭没有旁余,间隔不足两寸距离久抱不放,始终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蔺衡调整好情绪,在太子殿下背上轻拍了拍。“我从未想过不理你,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你。”
慕裎哼笑:“这个理由听上去似乎勉强能接受,那冷宫的事,本太子看在令牌的份上就暂且饶你一回罢。”
国君大人神色无奈。“好了,出来太久难免惹人生疑,我送你回去?改日得空再来看你。”
太子殿下将要开口,做皇帝的那个抢先补充说明。
“知道了,我会着侍从重新替换池清宫门锁,避开你沐浴的时辰,从正门进来的。”
慕裎被他正儿八经的语气惹得失笑。
“那你记着,不要太过为难自己。我想要的是有喜怒哀乐的贴身近侍,不是百毒不侵的南憧国君。”
“好。”蔺衡点头。
“我答应你。”
第22章
撇开慕裎从暗道溜回汤池屋时差点和瞎逛的唤月撞个正着外。
太子殿下与国君趁夜私会一事,结束的还算比较圆满。
蔺衡本想送他,被人以‘池清宫地底下的机关本太子已经全都记住了’为由拒绝。
对于太子殿下过目不忘的本事他早深有领教,也就不再坚持。
于是在慕裎瞎显摆将机关从头到尾鼓捣了一番后,两人终于顺利各回各家。
唤月和风旸又发明了石子棋的新鲜玩法,蹲在地上你来我往杀得面红耳赤。
慕裎觉着新鲜,便坐近凑个热闹,顺便翻看杂绘话本酝酿睡意。
一切氛围恬淡且舒适,只有他脸颊上高频率出现到实在无法忽视的笑容,让两个小侍从深感讶异。
沐浴前还对国君大人喋喋数落的太子殿下,这会儿居然心情大好的样子?
唤月好奇,扬着小脑瓜瞄去好几眼,最后瞄的一次让慕裎拿栗子砸红了鼻尖。
“会痛的。”
小侍从闷闷揉搓,孩子气的模样极符合他不满十五的年岁。
“怎么不玩儿了?”慕裎轻笑,将熟热的甜栗子抓了一把递过去。
“从头输到尾,没意思。”唤月瞪了风旸一眼,埋怨道:“小气鬼,也不肯让让我。”
被瞪的那个笑眯眯点头:“那下回让着你。”
慕裎瞧着他们心里莫名一阵感慨。
曾几何时,蔺衡就在唤月这般年纪孤身一人到淮北为质。
不过他可不会龇着牙花子咧嘴乐呵,更不会向身边的人撒娇讨巧。
顶多面无表情,稍稍好一点的就是勾唇莞尔。
慕裎有时会觉得看不透他,大喜大悲在这个人身上似乎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与抗拒。
对周围发生的所有冷漠置之。
对试图触及软肋的所有本能抗拒。
慕裎不知道他如今究竟探寻到了蔺衡内心深处几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论几分,他都不会放弃继续探寻,直至某日完全被接纳和依靠。
不为其他。
只因那样隐忍坚定的人,值得赋予世间所有光明。
慕裎正思忖心事,蓦然听见唤月挠挠头懊恼道:“哎呀,光顾着玩儿,把正经事给忘了。殿下,让风旸伺候您歇息罢,奴先去小厨房啦。”
慕裎疑惑:“干嘛去?”
“您吩咐过的,准备明儿熬汤要用的药材啊。”
太子殿下闻言一叹,合上绘本认真道:“收起来罢,滋补过头烧心,喝多了终归对身子不好。”
唤月眨巴眨巴眸子,片刻才听话应声。他偷偷望了眼风旸,后者果然也是一脸的疑惑。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