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何昼月眼尾几不可查地一动,初升的朝阳在他眼睫下投出一小片温柔的Yin影,那如结界般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短暂裂开了个口子,“无非是多等些时日,在盟里总比在外好。”
曲殷拱手赞道:“仙君与盟主真是伉俪情深。”
在何昼月回过头后,曲殷笑了一路的脸终于支撑不住似得垮了下来。
清霁仙君这明摆着是为和盟主五十周年纪念日才急着赶回去的,可这过去的五十年里,哪次不是他这个做属下的偷偷提醒盟主。
现如今盟主将他派给仙君共同处理长临城的邪祟,盟主自己……能记起来吗?
何昼月不知道曲殷心里的担忧,只专心赶路,终于在天色擦黑时回到了仙盟。
飞剑的弧光如流萤般在空中消散,何昼月稳稳落地,信步踏过一声声恭敬的“清霁仙君”,径直进了自己寝殿。
在雷堆里穿行斩杀了十数个百年邪祟,还匆忙赶了一天路,身上避不可免沾染些异样。
贴身伺候的小厮机灵地跟上去,笑得像是朵怒放的牡丹花,左手接住何昼月换下的外袍,右手递过去杯凉茶:“天都黑了,仙君怎么挑这个时候回来?”
何昼月:“事办完便回来了。”
小厮:“听闻长临城邪祟数十只,个个都有百年的修为,当地修士束手无策许久,仙君这才去几天就能解决,当真是神人也!”
何昼月对这等奉承没什么反应,给自己施了个洁净的法术,站在描山绘水的屏风后面把衣服给换了,确定身上没什么味道,处处妥帖后才走出去。
他问道:“盟主回仙盟了吗?”
这普通的一句话像是什么寒霜酷暑,小厮脸上的牡丹花顿时萎靡凋谢,眼神也四处躲闪。
何昼月:“还在南溟?”
“没,盟主晌午就回了。”小厮结巴道,“就……就……就是……”
何昼月:“就是什么?”
小厮:“何公子也回了,如今盟主正在星鼎殿给何公子接风呢。”
何昼月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仙盟就他家一个何家,现如今的修真界,元婴以上才有尊号,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何汐亭尚未金丹,为人处世颇有君子之风,故而被称做何公子。
五十年前,何汐亭为增进修为四处游历,这是结束了?
小厮像是怕他不高兴,连忙劝道,“何家是仙盟的左膀右臂,何公子又是您弟弟,外出那么多年好容易回来,盟主肯定要照顾的。”
何昼月有些好笑。
方衍只同他在一起,怎么说得好像他要跟何汐亭争宠似得。
他扬起手,止住了小厮接下来的宽慰:“无碍。”
小厮小心翼翼道:“那……接风宴您去吗?”
何昼月略一沉yin。
若他不在仙盟还好,现如今人不但赶了回来,还知道方衍为何汐亭接风,他作为方衍有实尚无名的道侣,不过去的话只会落人口实。
罢了。
且去看一看吧,等宴会结束,还能和方衍过个纪念日的尾巴。
他平静道:“去。”
第2章 汐亭
何昼月到的时候,星鼎殿的门正大敞着,亮光隔着琉璃做的窗户在殿外泄了一地,欢笑声比光更甚,字字句句直往他脑子里钻。
吵。
他心底生出些许烦闷,又在想到方衍时逐一散去。
随着他左脚迈入殿中,喧闹戛然而止,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何昼月没什么表情地在人群中扫了一圈。
没看到方衍,首座的位置是空的,案上放着些尚未用过的器皿菜肴,又有下属守着,应该是方衍还没到。
今日是何汐亭的接风宴,席间都是何汐亭的亲朋好友,以及和何家关系不错的几家势力。
他听说方衍与何汐亭早年相识,不过人来得这般齐,看来二人交情不浅。
何汐亭率先打破沉寂,从桌边起身同他招呼:“兄长,你也来啦。”
几十年未见,何汐亭似乎没什么变化。
仍是那副青绿色纱袍,如温雅明秀的春日新柳,脸侧的稚气倒是被岁月削去了些,显得愈发夺目。
何昼月不咸不淡地点了下头,维持着表面礼节:“别来无恙。”
何汐亭:“一切都好,兄长呢?”
何昼月:“尚可。”
随后便再没什么话题了。
何昼月想坐下等方衍,忽地发现何汐亭所坐的位置,是他平日里的位置。
自他与方衍在一起之后,仙盟大大小小的宴会,无论他在或不在,都会在右手边留张桌子给他,五十年来,从未例外。
而现在,何汐亭就坐在他的桌子前。
“来都来了,杵在那儿干什么?”见他未动,何肆有些不悦,随手在末排一指,“来人,加张桌子。”
其余在座地也纷纷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