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寒凉,闻人决出了前厅,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只是无意识地走到了蘅芜院,站在门口时,又想起了沈宜安有话要对他说。
她都知道了。
知道他这么多年无望地追逐着她,她会怎么想?
会是可怜他,还是更厌恶他的纠缠。
闻人决很希望是前者,他卑劣地想把她的可怜变成喜欢。
方才的茫然突然就不见了,他现在迫切地想见沈宜安,哪怕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待在他身边就好。
他大步穿过庭院,来到主屋,推门而入,正想去里间敲她的门,余光却突然瞥见自己那张床上躺着一个人。
闻人决呆立片刻,有点不敢相信。
看样子,沈宜安好像在等着他,然后就这么睡着了。
闻人决站了一会儿,确定自己不是喝醉了眼花,这才走到床边,半跪在地上,凑近了去看熟睡的女子。
她睡得很沉,脸上没有任何防备,呼吸轻的像是小动物,明明柔软的要命,却总给伪装出一副硬壳子。
那一年在皇宫初见她,就是这般。
十六岁那年,闻人决随父亲入宫,天启帝留父亲议事,他则等在殿外。他从小在边关野惯了,哪能呆得住,加上对皇宫又好奇,就到处走走看看。
御花园的花太香了,他进去没一会儿就开始打喷嚏,想走的时候,意外在亭子里撞见了沈宜安。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亭子里看书,闻人决站到她身后,也没能引起她一点注意。
少年乖戾,也许是不喜欢被忽视的感觉,也许是嫌这姑娘太静了,闻人决就很不甘心,绕到她前面,坐下。
他一指天上:“你看那是什么?”
沈宜安果然上当,朝他指的方向看去,闻人决趁她分神的时候抓起她的书,扔到了身后的荷花池里。
这般恶劣行径,终于换来她正眼看向自己,那双桃花眼太漂亮了。
“还我。”少女向他伸来白白嫩嫩的手。
闻人决恍惚了一下,没怎么犹豫,把自己脖子上戴的狼牙摘下来,放在她手里。
她的手真软,像面团做的,闻人决当时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少女冷漠道:“我不要。”
闻人决硬塞给她:“赔给你。”那是他猎到的第一只狼,很有意义,几个兄弟想看一眼,他都舍不得,现在给了她,却一点也不心疼。
沈宜安看清那东西,瞪大了眼,吓得连忙扔出去,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狼牙项链最后落得与那本书一样的命运,掉在了荷花池里,闻人决很生气,但少年的尊严和骄傲不允许他去捞回来。
让他更生气的是,沈宜安跑出去没多远就撞上了一个清瘦少年,而对方三言两语就哄得她笑了,再拿一本书就给勾走了。
闻人决心想,有什么了不起,这种只会读书的小书呆子,他是中了邪才会想结交,回去没两天,一准把她忘了。
然而三个月过去了,那双白生生的小手还总晃在他心头,颇有点生了根的架势。
闻人决想见,但皇宫岂是那么容易进的,一连陪父亲进宫好几趟,几乎要被父亲发现自己的心思之后,他终于收敛了,老老实实地滚回了北关。
再见已是半年后,纪王建了个马场,世子沈瑾请了京都一大堆世家子弟,闻人决向来看不上这种纨绔,但是听说公主也去,他厚着脸皮蹭了别人的请帖去了。
沈瑾和一干玩伴还纳闷他怎么会来,闻人决跟他们没话说,找了个清净的地方蹲守,将近傍晚太阳不大的时候,沈宜安可算是到了,但沈瑾护得太紧了,让她到一块单独辟出的地方去学骑马。
闻人决不甘心就这么错过机会,他常年待在边关,都不知道下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所以偷偷溜了进去。
正好此时沈宜安由于太过紧张惊了马,吓得花容失色,就快要被颠下马背,闻人决飞奔上前牵住马,将她扶下来。
他心想自己这次救了她,总能抵消上一次在御花园的坏印象吧。
却不料沈宜安看他的神情很是陌生,挣脱他的手,矜持说道:“回去找世子领赏。”
她竟然将自己当做了马场的小厮。
闻人决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平时他在军营糙惯了,穿着这种布衣最舒服,来的时候也没人提醒,所以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了。
他哪里知道,在京都一众纨绔子弟中,他的名声极为凶恶,谁又敢当着面说他穿的不得体。
他更气闷的是,沈宜安真就一丁点都不记得他,就算是因为上次那件事恼他也好,可她偏偏已经毫无印象。
这一次碰壁,让闻人决想彻底绝了自己的念想,是行猎打仗不够痛快吗?何必整日细心讨好一个姑娘,他可没那样的耐心。
如若没有那次机缘巧合的遇见,少年的情动也未必就会成了执念,纠缠多年。
一场胜仗之后,闻人决回到京都,再次随着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