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瑜尴尬地点了点头, 两人陷入沉默,顿时陷入一股难言又奇怪的气氛中。
“顾教官, 那你一直都还记得我?”倒是晏瑜忍不住先打破了沉寂:“你也是突然想起来的吗?还是说你第一次见面就认出我来了?”
顾辞川那双湛蓝的眸子深深地看着她, 看不出喜怒, 一脸平静地说:“记得。”
“一直都记得。”
他怎么可能会忘记她。
但顾辞川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个地方再次遇到晏瑜,却是以自己这样一副落魄狼狈的模样。
三年前他离开亚尔维斯疗养院之后,就决心要忘记晏瑜这个风流滥情的女人。
可越是想忘记, 却偏偏记得更深。
白日里顾辞川还能用繁琐冗杂的事务应酬麻痹自己,只要足够忙碌,他就不会再想起晏瑜。
可一到夜色深沉,阒无一人的黑暗,如果不吃安眠药的话,顾辞川总是辗转反侧,一遍遍的不可遏制地回想起和她仅存的点滴回忆,睁着眼睛失眠到天色破晓,晨光熹微。
顾辞川厌恶这样软弱的自己, 耽于回忆却无能为力,沉溺在那个风流滥情的女人随手给予的温柔陷阱, 用力挣扎着却无法逃脱。在外人面前他总是故作厌恶她的模样,可他根本无法否认, 他心底最深处的软肋永远都是她。
后来晏瑜被晏氏流放去了偏远星系的消息隐隐约约地传来, 他便派心腹去打听了一番,得知了晏瑜被派遣的去处,然而那份被打印出来的纸质资料却被他看也不看地锁在了办公桌抽屉的最底层。
他怕自己知道了她所在的地方, 又不可控制地生出什么奢想和妄念。
可没人知道,顾辞川办公桌抽屉的最低层永远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那盏抽屉被他无数次打开,却又咬着唇硬生生再度关上。
顾辞川本来这辈子以为再也不会见到晏瑜了,然后命运却是最爱捉弄人心,三年后猝不及防的再次重逢,她却认真地问他:“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原来他赖以为生的回忆,在她的眼里,自己却始终连姓名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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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你记得我,怎么什么都不说呢……”晏瑜满脸尴尬地笑了笑:“原来我们之前见过,还是熟人呢。”
难怪她第一次在监狱里见到顾辞川的时候就觉得他很熟悉,其他的狱警那么害怕他,她却潜意识里奇怪地觉得顾辞川不会伤害她。
顾辞川神色淡淡地看了晏瑜一眼:“既然你都不记得我了,那便没什么好说的。”
之前的晏瑜可以说是满心满眼都是宁瑾,对其他不重要的人根本不关心也不在意。她又是尊贵的晏氏嫡系,应酬繁多,经常是觥筹交错夜夜笙歌,见的人多了,不是重要的人物她根本懒得多看一眼或是留下什么印象。
更何况晏瑜的记性其实不大好,否则顾辞川那次询问幼年的事情之时,晏瑜也不会一问三不知。
晏瑜尴尬地干笑两声:“我们也整整五年不见了吧,当时你又代课了十天不到,我印象生疏了,也正常嘛。”
她顿了顿,又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更何况这五年来,中间我经历的变故实在是太多了,遭逢巨变,对于之前很多的事情,我都不怎么愿意去回忆细想了。”
顾辞川听见晏瑜突然提起她遭遇的那些事,微抿了抿皲裂的唇,偏过头去不再说话。晏瑜竟然忘记了他,顾辞川心里怪她,恨她,可看着晏瑜这副强颜欢笑的模样,顾辞川却又忍不住心疼起她来。
晏瑜见顾辞川偏过头去,还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心头也自知理亏,连忙上前两步蹲在顾辞川的身边,满脸心虚地问道:“顾教官,你生我的气了吗?”
顾辞川虽然心头既动怒又委屈,然而他却是个别扭的闷葫芦性子,面上仍旧不显半分,只冷声说道:“没有。”
他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声音仍是像淬了冰渣子一样:“别叫我顾教官了,我早就没有教你了。”
“那我该叫你什么?”晏瑜满脸纠结,犹豫道:“毕竟你教过我,又是长辈……”
顾辞川眼皮一跳,语气不悦地瞥了一眼晏瑜:“我也只大了你不过几岁,怎么就成了长辈?”
他忍不住腹诽,十岁和几岁能有什么区别,他怎么就成了晏瑜的长辈。
顾辞川眼见晏瑜还是颇不上道,一脸愣住地呆望着他,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晏瑜一眼,凉凉地说:“你刚才不还小黑皮小黑皮喊得起劲吗?怎么现在想起来了,还装模作样地知道要尊敬我了?”
晏瑜讪讪地笑了笑,仿佛之前那个胆大包天喊着小黑皮故意逗弄顾辞川的人不是她一样。
“那……”晏瑜拧着眉,既然顾辞川也算是多年前的故交,他又不愿被称作长辈,晏瑜便带着试探性地小声喊道:“阿辞?”
顾辞川猛然抬眸,瞳孔一缩,湛蓝的眸子满是不可置信,他双唇蠕动了一番,才涩声问道:“你,你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