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姚无可无不可,拍了拍手上的黍稷灰便要起身,可她跪太久,脚麻了,刚起身又差点摔回去,幸亏闫清及时扶了她一把。
她站着缓了一会儿酸麻感才过去,苗老爷子似看出她的不适,也不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往外走,钟姚连忙上前搀扶着他。
闫清不便跟去,默默退到灵堂门口,往侧夫人那边看了看,只见那女人怨念不甘的差点在外人面前崩了脸色。
钟姚扶着苗老爷子慢慢走到东苑游廊,游廊顺水而建,风景雅致。
老爷子站定脚步,看了一圈,笑道:“钟府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苗爷爷以前常来吗?”
“你爷爷还在时,我三天两头往这儿跑来蹭饭,后来你爷爷去了,我也就不好常来了。”
钟姚明白,人言可畏,要避嫌。她想了想,开口道谢:“苗爷爷,之前商会的事,谢谢您帮忙了,还有月虹布庄,也应该是您去说服孙老板的吧?”
说是说服,实际可能是用了苗家来托底做保。
苗老爷子Jing烁的目光和她对视几秒,轻笑道:“你与你爷爷有几分神似,不过这性格倒像极了你nainai年轻的时候。”
钟姚心下好奇:“nainai年轻时是什么性格?”
老爷子望着粼粼波光,阳光在水面折射出熠爚流彩,如邈远的时光从虚空中悠悠而来。
“你nainai啊……可以这么说,若没有她,便没有如今的苗家和钟家了。”
钟姚微挑眉,倒是没想到nainai这么厉害,伫足静静听他继续说。
“我与你爷爷是同窗读书时认识的,一见如故,亲若兄弟。”他想到什么好玩的事,又笑了起来,“你nainai啊,别看她后来端庄肃严,少时也是个不消停的主,不爱学姑娘家的活计,偏偏扮了男装来学堂读书。”
钟姚内心:哇哦,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还真可能在古代发生。
“我和你爷爷都不知情,与之称兄道弟好些年,直至后来,突然有一天,你爷爷带着个姑娘来,说是要成亲了,我一看,嘿,这姑娘不是我们那个小兄弟吗?”苗老爷子呵呵笑起来。
“我至今都不知道你爷爷什么时候识破她是女子,又是什么时候两人好上的,你爷爷啊,忒鸡贼了,也不告诉我,估计是怕我和他抢。开玩笑,我可是自小订有娃娃亲的好吧,你家苗nainai可好看了,我从小就喜欢的不得了。”
钟姚没忍住轻笑一声,老爷子说起往事没了刚才在钟老爷面前的威严肃穆,像是回到年少时,言语中竟多了几分俏皮。
“后来,年少轻狂,做生意时锋芒毕露不知收敛,遭对手记恨,他家至亲乃当时这里的节度使,那时宁王还未受封沛城,天高皇帝远,那节度使可谓是只手遮天。为了谋夺我家家产,竟设罪名诬陷于我,致使我家产业被封,全族人锒铛入狱,秋后问斩。”
“可你爷爷仗义啊,所有人都对我们避之不及时,唯有他百般奔走,四处收集证据为我伸冤,可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他也被诬陷入了狱。”
“走投无路之时,你nainai竟然带着那些证据,还有你年仅一岁的爹,只身一人躲避着追捕,从沛城千辛万苦一路跑到京城,在端午节圣上出宫祭龙这日,拼死拦下圣架告了御状,此后,圣上亲派三司严查此案,我与你爷爷才得以沉冤得雪。”
钟姚久久无法言语,心中感慨万千,没想到nainai那个看起来纤细娇小的女子,年轻时竟有魄力做出如此壮举。
“所以后来,在商会听说你要去京城报官,还要去告御状,我倒是第一个就想到了你nainai,你二人这性子,可真是如出一辙啊……”
钟姚默然不语,只含笑以答。她似乎有点明白了,为何nainai明明知道自己不是真的钟姚,却仍然能对自己百般宠溺。
或许,nainai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吧。
苗老爷子忆完往昔,似终与故人道完别,又闲聊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钟姚将他送到门口,临上马车时,老爷子对钟姚说:“我也要离开沛城啦,故人皆辞,你苗nainai前两年也去了,此地再无念想,我还是去京城守着儿孙吧。钟丫头,往后你若来京城,可要记得来看看爷爷啊。”
“好,一定会的。”钟姚与这慈爱的老爷子虽今天才见一面,却生出许多不舍。
再回到灵堂时,刚踏进门,便见钟箐跪坐在她的位置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的伤心欲绝,梨花带雨的往铜盆内撒黍稷梗。
钟姚懵然,这又是演得哪出?
她默默看向闫清,头上冒出三个问号。
闫清抬下巴指了指正在灵前祭拜之人。
钟姚看过去,顿时心中了然。
——这是陈家人来了,忙着挣表现呢。
果不其然,陈老爷和陈夫人祭拜完转身,见钟姚站在门口,陈夫人脸色十分难看。
也不管这是在钟府,倒是以婆婆对媳妇儿的姿态教训起来:“钟姚,你是钟府嫡女,又是钟老夫人生前最疼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