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知道千凝主意大,但没想到,她能这般大胆。
他收回目光,不赞同地说:“你太莽撞了。”
千凝并不喜欢被人训斥,不过,天臧声音压得有些低,有种细细的沙子颗粒感,倒是挺好听的。
何况他就算生气,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千凝立刻笑眯眯道:“大师,我立功了啊,你们不是在查东西么?大概就是这些。”
天臧抿住唇角,但眼睛还是很亮。
千凝停了停,又说:“怎么,你还不许我立功啦?你们梵音宗没有女弟子,不会是瞧不起女性吧?”
当然,这话说得就有点过分的,但千凝是故意的。
她就是要火上浇油。
尤其天臧这种油盐不进、心性稳定的,譬如说,让他愧疚?他不会,让他焦急?他不会,让他难过,那她恐怕比他更难过,所以一旦发觉他有动摇,那就加把劲。
忽的,天臧大步朝她走过来。
千凝正算计他心情的起伏变化,突然,整个地面动了动,她站的岸边有点滑,她赶紧往前跃了一步,然而那些透明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卷住她的脚腕。
千凝脚上被用力往湖里拉,她手上也没闲着,拽住天臧的衣角。
天臧似乎料到这一刻,不避不让。
“噗通”一声,两人一齐被拽入湖水。
鼻腔耳朵都被水挤压着,千凝还抽得出空对菜菜说:“我想起一件事。”
菜菜:“?”
千凝:“我不会游泳。”
上次进水的活,千凝还带着避水珠呢,现在梵音宗穷,别说避水珠,夜明珠都没有,何况更高档点的法器。
千凝呛了两口水。
突然,一只手用力拉住她,千凝的窒息感好了很多,甚至能在水面和寻常一样呼吸。
她睁开眼睛,便看在水中,天臧严肃地看着她,只是眉宇在水波糅合中,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所谓男女之防,此时也不重要。
他缓缓靠近千凝,揽住她的肩膀,周身护着他的金光,便也镀到她身上。
千凝感到暖和。
她看着他眼睛,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她刚刚还故意说一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话,幸好天臧不是记仇之人。
不过随之而来的,就是晕眩感。
等千凝缓过神来后,她睁开眼,便看自己躺在一个方形台上,质地应当是白玉石,很是冰凉,台下还有不少繁复的花纹。
菜菜说:“这是祭台。”
与此同时,天臧的声音也从一旁传来:“这是祭台。”
千凝懵了一下。
她抬头看向左边,这不看还好,一看不免有些吓一跳,因为天臧的容貌,居然完全恢复本来的模样。
他皮肤如上好的瓷釉,韧白如斯,浓眉星眸,嘴唇不点却嫣红,没有任何工匠能捏出他的俊美,秾丽中充斥着魅色,偏生与他的装束,形成鲜明反差,冲击着千凝的视觉。
美到,不该让他人多看一眼。
千凝不由喉咙动了动。
天臧正盘腿坐在她身旁,此刻,他的衣袖飘在水中,衣角浮动,一只握着佛珠,一颗颗捻着,另一只手,则握着千凝的。
千凝连忙回神,抬起自己那只手,看了他一眼。
天臧闭着眼睛,也知道她的动作。
他言简意赅:“我们在水里,如果我放开你,你会溺水。”
千凝回过神,心想不能用术法么,菜菜倒是替天臧回答:“不能,你们被湖泊打开的传送结界,卷入这祭台,貌似是上古遗留的神迹,被设了禁制,所有术法都没有用。”
所以,天臧掩饰自己面容的术法,也不起作用,他能在水中自然呼吸自然行动,仰赖于他常年功底的积累,不需要灵力,一样可以做到。
千凝可没有这种功底,只能靠他分点灵力给自己。
所以他们必须牵着手。
现在天臧可是她的救命稻草。
千凝主动握紧天臧的手,她闪烁着移开目光,刚刚她在岸上说了大不敬的话,现在还得靠人家,就是厚脸皮也有点顶不住。
她试着说话:“不……不好意思啊。”
在水里说话的感觉有点奇怪,适应一下就好了。
天臧轻握着她的手,他低下头,双眸直视千凝,只说:“你不用蓄意激怒我。”
千凝眨了眨眼,也是,天臧这道行,还不是她能匹敌的,她笑了笑:“好吧,什么都躲不过你的眼球。”
天臧似乎“嗯”了声,不过水中骨碌冒泡声不少,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
她又问:“我们要怎么回去?”
天臧没有不耐烦,解释:“解开祭坛的怨念。”
这事,千凝可插不上手,她乖乖握好天臧的手,前后左右地瞅着,发觉除了泛着盈盈幽光的祭坛,四周是漆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