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明朝嘉靖年间,杨州城东有一条狮子街,街中有条秀女巷,巷底横着一个屠牛场,场主姓申,单名一个侯字,他为人忠厚,经商有道,几年下来,积攒了一笔不小的家产,在广储门外杏花村购买了一个宅院,二十岁那年,经街坊许媒婆撮合,娶了一个大户人家的闺女梁氏为妻,二口子和睦相处,到也平安无事。
令申侯生意兴旺的主要原因是他手下有一位才艺出众的女屠宰手,人唤女屠杨,女屠杨年届三十,肌肤白晰,身材高挑,四肢修长,虽无闭花羞月之貌,却也是杏眼桃腮,莲脸生辉。她宰牛技巧高超,有四两拨千斤之功力,每当开宰之际,屠场内围观者众多,申侯屠宰的全是安徽纯种菜牛,毛色细密,筋rou丰盈,体格健壮。宰杀前,女屠杨往往先面对牛眼凝视片刻,凑近牛耳细语几声,接着叫徒儿把牛的四脚紧缚桩上,牛眼用黑布罩住,然后脱去外衣,只穿红色肚兜,露出雪藕似的肌rou发达的膀子,抡起一把二十来斤重的铁锤,准确地往牛脑门子上猛地一击,硕大的牛即应声倒下,众人齐声叫好,此时,女屠杨不慌不忙Cao起一把极其锋利的柳叶刀,一刀割开牛喉,牛血即象喷泉一般涌出,全由徒儿接在木桶里……女屠杨挥动利刀,游刃有余,开膛剖腹,剥皮卸骨,比「庖丁解牛」毫不逊色,半个时辰内,已将一头牛分割成八块,挂在木架上。只见她右手持刀,左手撑腰,微笑着面向众人,气不喘,力不亏,面露红润,眼含春色,在些些腥红牛血的映衬下,英姿勃发,赢得围观者一片喝采声。申侯此时开始卖rou,牛rou成了枪手货,转眼间就被杨州的几个大rou铺枪购一空。一些商人与其说是来看杀牛的,不如说是来看女屠杨的,因为好戏还在后头。
牛rou卖完后,众人并不散去,一窝蜂地涌入后院。院里的侧屋中,放着一只七石缸,里面盛着刚放出的牛血,几个女徒倒入热水,与血水搅和了,使水温刚好适手,再在水面撒下玫瑰花瓣,这时女屠杨披着水红披风走了出来,她跨进七石缸,抖掉披风,裸身浸入水中,仅在水面的花瓣中露出娇艳的头。看客与女屠杨是隔着一个天井的,为了一睹芳容,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恨不得看穿缸底。女屠杨通常要泡上二袋烟功夫,让混身毛孔吸足血水,才离开水缸,出水的一瞬间甚为悦目,女屠杨浑身肌肤白里透红,玲珑浮凸的身躯艳光四射,柳眉舒展,媚眼如丝,但留给众人的仅仅是惊鸿一瞥,因为女屠杨一出水面,马上就有女徒儿给她披上披风,步入内室。
女屠杨的身世十分坎坷,早年间,她是绿林好汉豹子胆的压寨夫人,使得一手好刀,后被官兵围捕,豹子胆遇难,女屠杨遂隐名埋姓到申侯处当了女屠夫。她性格豪爽,勇敢泼辣,最爱打抱不平,杨州城里的地痞流氓见了她都惧怕三分。
却说申侯的娘子申梁氏二八年龄,是个标准的小家碧玉,杨州自古出美女,申梁氏更是出落得如花似玉,平日里申侯让她深居院中,很少出门,真好似金屋藏娇。申梁氏的美貌令众多好色之徒蠢蠢欲动,其中当然包括杨州知府黄炳龙的浪荡公子黄谆。
(二)
黄谆自持是知府的公子,在杨州城里专横拔扈,为所欲为,他虽有一妻三妾,仍忘不了在外面占花惹草,一见漂亮女子,就魂不守舍,千方百计要弄到手,不过进了黄府的女子几乎没有一个能出来的。黄谆知道女屠杨的魅力,更知道申梁氏的容貌,迫于女屠杨的泼辣,他不敢轻举妄动,但对申梁氏,则是志在必得,由于没有机会下手,黄谆一直耿耿于怀。
杨州城西三里地有座圆鸣寺,香火旺盛,申梁氏每逢月半,必去烧香,祈求平安。七月半这天晌午,申梁氏与使女荷花烧罢香一乘小轿走出寺门,路过一片小树林时,突然遭到一伙蒙面人袭击,二人被套上麻袋劫走了。申侯接到轿夫报信后,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这可真象是剜了他的心头rou呀。女屠杨则十分冷静,她分析各方面情况后判定申梁氏凶多吉少,决定亲自前去打探消息。
杨州府衙占地三十余亩,从南到北,庭堂有七进深,后花园足有八亩地大,按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建造,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园内有一临池水榭,取名暖春阁,一条鹅卵石小径弯弯曲曲通往翠竹掩隐下的月洞门,暖春阁外形秀气,阁内布满机关,还建有一间密室,半卧水中,设计非常巧妙。入口处在水榭内的屏风后,通风与透光则借助了庭院中的水井,室内还有一条暗道,直通第六进庭堂侧屋中。这个地方除了黄知府与黄谆,外人很少知道,但女屠杨却是屈指可数的知情人之一,当年她夫君被官府抓住后,她曾去府衙打探过,一个偶然的机会,在井中的侧壁上发现了通风口,沿洞口潜入过密室,当时里面除了几二只硕大的空甏,别无它物,但依稀可见墙上的斑斑血迹。
申梁氏的失踪非一般地痞流氓所为,因为申侯手下女屠杨的厉害全城皆知,最有嫌疑的应是有府衙背景的人,女屠杨最先想到就是黄谆。当晚三更,月黑风高,女屠杨一身夜行人打扮从后花园翻墙进入府衙,她径直来到暖春阁内的水井旁,探头一看,井壁的通风口隐隐透出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