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楼下的那位义愤填膺地咆哮道,明显是酒喝到了量,舌头有些不听使唤。
还是他的同伴劝阻着,“曹大哥!曹大哥,这是在演戏,假的,何必跟个戏子动气呢?”
“不是,朱温老弟,太欺负人了。看!姓祢的气得把衣服都脱了,敲上鼓了,还真给他当鼓吏呀?”那位为祢衡打着抱不平,“呃,他还骂上了,骂的好!骂得痛快,里里外外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张辽,贪生怕死、卖主求荣的奴才,听!姓祢的也是这么说的。”他一声高一声低地指责着,根本不把别人的感受当回事儿。
楼上的官员对伶人的鼓技盛赞有加,“这鼓擂的犹如金声玉振一般,振奋人心,荡气回肠啊,若是招到军中,两军对垒之际必能鼓舞士气。这个人姓甚名谁?”
身边伺立的小伙子不厌其烦,又赶紧恭敬地回禀道:“观察使,他叫杜洪,鼓敲得是漂亮。”
“去,就说是老夫的命令,让他唱完这场收拾收拾加入武昌军,先当个鼓手吧。”崔绍很是看好这个戏子,认为其人是个可用之材,日后必有一番作为。
“车脊酿小子的鼓敲嘞可中,天生俺材必有用咧,恁看看人介,再看看恁。成讷,这个讷字起的不好,窝不着是谁给恁起的?拙嘴笨舌,乌拉乌拉的,说个事情都说不明白。”老头子不满意地挑剔道。
和尚不服气地反驳他,“有啥不好!俺爹说俺实诚。”
“唉,四娘呢?我家四娘跑哪儿去啦?”中年将军突然发现栏杆旁的女儿不见了,他左看右看还是没有孩子的踪影。
孔长史闻听孩子不见了,也帮着寻找,跟着着急,却见蔡郊微微一笑,满不在乎地告之,“我家四娘年纪虽小,可身上有功夫,她前面有三个哥哥,在家里排行最小,可我父亲从不溺爱,打小就教她武艺。长史请放心,她不会走丢的。”
小姑娘的确没有跑到外面去,她顺着楼梯上到顶层,一间一间地看新奇,雅间里不是朋友相聚把酒言欢,就是情人密会窃窃私语。因为每间都有窗子开向走廊,并且多是虚掩或大敞四开的,这就为调皮的孩子提供了猎奇的机会。
蔡四娘个子不高,刚好能站在窗下,好奇心驱使她要一看究竟。透过未关严的缝隙窥视到里面,心里犯着嘀咕,“房门关得严严的,是怕被外人打扰吗?”
真是奇怪,里面围坐着三个男人,一位光头和尚和一老一少两个男人,他们鬼鬼祟祟魂不守舍,忐忑不安全写在脸上。桌子上虽是鸡鸭鱼肉杯盘罗列,可他们的心思全没放在酒菜里,夹几口菜便会集体竖起耳朵,似惊弓之鸟随时要撒腿跑路。小姑娘注意到,在墙角放着付扁担箩筐,筐里各有一只黑布袋子,里面鼓鼓囊囊,不知装着什么物件。“他们不像好人,是干啥的?”
“禅师,我们不能总躲在鄂州城里啊?一天两天还可以,时间长了,别人会起疑心的。”穿长袍子的老人焦虑地提醒道,他视线落在空酒杯里,“咳!总是关在客栈里憋闷死了,不敢上街,不敢大声说话,不敢碰到熟人,就连吃个饭也加倍地小心,楼下鄂岳观察使崔绍在请客,我们是很熟的,还得躲进雅间里,参军戏都看不成。”
和尚一付随遇而安的架势,为老人斟满酒杯安慰道:“老刺史,着什么急吗?看戏不是小事嘛。光喝酒可不成,睡凉炕,喝闷酒,是会生病的。船也被官军击沉了,王重隐带着徐唐莒也逃走了,树倒猢狲散,大难临头各自飞。既来之则安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先在这里避避风头,然后再决定是北上濮州投黄巢,还是西去郢州找王仙芝。我这怀里有的是值钱的宝贝,足够我们哥仨花销一阵子的啦。”
颓丧的老刺史难过地说:“广钦禅师,说心里话,马上要过元旦了,我想回老家看看。可又怕被乡里人认出来,万一落到官府手里,朝廷不得治我的罪呀?我陶祥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有国不能投,有家不敢回,真是可怜啊,用命挣来的官服也不得不扔了。”
“善哉,陶老哥,家是回不去了,还是投靠义军,万一有出头之日,你还可以风光无限,高官得坐,骏马得骑呀,天天看参军戏。”中年和尚望着开向楼外的窗户,百无聊赖地看着被风吹动的树枝,还在异想天开为同伙编织着美好的愿景呢。
一直沉默不语的小个子突然狠狠地低吼道:“俺可顾不了那么多啦,冤有头债有主,俺投义军豆是为了出口恶气。吃八碗面不给钱,却有理啦;吃八碗面不给钱,还要动手打人,却有理啦;吃八碗面不给钱,还要动手打人,又点火烧房子,却有理啦。节使府的红人,打退贼人的有功之臣,当官的都袒护她。俺豆是不服!”他从腰间摸出把菜刀,凶相毕露地奔向墙角,“哪个是渣子?俺非先宰了她,出出这口恶气。”
大和尚一把将他扯住,“大林子兄弟,不可!这两个女娃子中有铁掌帮周帮主的千金,杀了她会招惹大麻烦的,而且拿她去铁掌帮要赎金,一定是笔巨款。”
小个子血灌瞳仁杀心已起,“哪个是你说的铁掌帮千金?即使是她,我也要教训教训这个渣子。”
两个布袋里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