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金明池)
无情大人请张嘴,奴家喂你吃~
大人的师妹知道我喂您吃梅花蜜煎不会吃醋吧?
大人您的师妹好可怕!
不像我,只会心疼哥哥
猛然回弹的幕帘打在手背生疼,你浑然不觉。所有嘈杂的人声、吆喝声、唱和声、锣鼓声、击水声,绞刀似旋削在大脑里。
周遭一切模糊,眼中只剩下暧昧靠拢的红白袖子,无情微凛又半面绯红的脸。
分明说这几日忙着金明池重开竞渡事宜,早出晚归,见一面也难。如今竟在姬蜜儿的彩棚幕次吃起了蜜煎?
怒气和酸楚,揪着心,鼓噪你逃离。脚下又粘滞踉跄,被无数的絮语心声拖拽住。怎么会?
直至耳听到细微的厉响,熟悉的金影自他处破空而来,你睁圆双眼,脑中霎时空白,无半分心力阻挡。
寒光滢滢,金蚕丝堪堪从左肩疾掠。凌风卷扬起你发丝,未落定,身后一片削金断仞之声。几乎在同时,人群中爆发阵阵抽气尖叫的乱响,哭儿喊娘,沸反盈天。
不及圜转,余光撞入一团袭向你左肩的乌影。意未动而身至,你往腰间急探,落了空。因着御幸,所有自东门入池的官绅庶民严禁持械!
电光火石间,你欲拽断幕帘飞掷出去。腰间绷紧,猛然被一股柔劲卷住,竟是姬蜜儿的红绸,往她和无情处急速拖拽。
天旋地转,你只看清无情右手一扬,座屏左右破入两列满弓神臂弩,几乎在同时数十枚Jing钢白骨追魂钉自左袖飞弛而去,扑散入人群。穿rou破髓,击节碎骨,惨烈嘶嚎蔓延开来,刺耳入骨,血溅满场。
尘埃落定,无情拧眉扫过你全身上下,略略松展,回首睥向案下拖过来的一个华服狼狈的男子。
追魂钉打入了一侧琵琶骨和右臂,提花罗上浸渍开大片的血污。男子幞头被撞歪了,额发零散下来,三十上下的模样,面容普通,只一双狐狸眼俏丽流转,秾艳又凉薄,嗑着血抽搐着嘴角,见了无情,又扯开一丝笑,慵懒自若。
看来,是动了大捕头不能碰的东西呢。不然这戏,还能再唱上半折子呐。男子举起铐在枷链中的双手,缓缓扫过案后神臂弩的箭尖,兀自封住血洞周围的经脉。
宋时飞,云谓西川五义之一,实不过以匹夫之细,窃杀生之权。而今作为,更胁涉无辜妇孺,睚眦下作,九流狂徒罢了。无情淡淡打量他,左掌套上银丝手套,接过从属呈来的一个泥金乌骨扇面,垂眸翻覆看了看。
可入大捕头的眼?男子理了理袍角,席地盘腿而坐,眼神肆无忌惮地掠过姬蜜儿,又落在你身上。
确有机巧蹊跷之处。不过,若是你想激怒我,周旋些时辰,大可不必浪费表情。 你们在诏狱埋的桩子,自有人好生候着。
男子一时面无表情,须臾又哧一声,回眸扫过无情案上正被批注卷宗:那么,大捕头可否赐教,宋某如何露了破绽?
无妨。住了笔,无情往后靠了靠,修长的指尖轻敲在木纹案面:比如,本该易容个身子骨没那么虚的熟客。嫣红阁的波斯地衣,纤柔绒厚。如王公子般人物风流,可压不出那前后匀致的靴履印子。再有
无情拨弄了下案上的更香,掏出璇玑冕瞥了眼:即欲谋此大事,更需心无旁骛,收束从属。虽蜀茶利高,鬻私则徒牵眼线。须知国朝群吏办的糊涂事不少,禁榷过税却是顶顶上心的。素日里琢磨那告匿赏钱的驿夫闲汉,只多不少。
男子闷哼一声,咳出口血,不再说话,闭目调息。
一名皂衣的亲事官突然趋步而入,递上条子。无情未阅毕,一阵阵紧促的鼓声大作,迫入幕帘,池畔人群也一阵恐惶,哭喊咒骂声又此起彼伏,引得官兵巡吏四处弹压。幕内,男子一下子睁开眼,面露凝色,循声偏过头。
折起条子,无情眉峰微挑,不紧不慢道:怪吧?不是诏狱,是东南的广盈仓。多少人等着你们这一闹,来搅趟混水。
不等男子回复,他转向姬蜜儿,执了谢礼:多有叨扰,谢姑娘配合。怕是要继续占用这幕次些许时刻,姑娘不若移步去邻处休憩?只是暂勿离了池子。奥屋附近亦有神侯府的幕次,观水戏竞渡视野极佳。不嫌弃的话,姑娘可与师妹同去。
又看向你,他睫毛轻轻动了动,语调几乎不可察地低柔了两分:先过去吧,金剑银剑该寻你了。一会我还要去宝津楼听宣。晚上回府再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