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远之前在班里给人的印象是旷课迟到第一人,所以当班里和常远相熟的几人在此时看到常远,都有些不可思议,还以为太阳自西而出、瀑布逆流而上。
教室合唱课的位置是按照声部来排队形,刘鑫和常远都是男低音,站同一排,刘鑫很敏锐得察觉到常远脚底发虚、双腿微颤,这是典型的实践挨打后遗症。
一课时过去后,刘鑫将常远拉到墙角,像八卦婆一样打听:你昨天没回宿舍,是去思雨老师家实践了?
常远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最后只好说:作业没完成,老师打了我几下。
刘鑫一时羡慕嫉妒恨,他可是在微信上求了思雨老师整整两年,才换来一次挨打,木有想到最后竟然是常远获得了思雨老师的认可,不但收作嫡系学生,还可以完成圈里随时随地、水到渠成的实践。
刘鑫眼神哀怨地看着常远道:昨夜我皮痒了想挨打,发微信给思雨老师,想约未来两天的实践,结果他又拒绝了我。
不知为何,听到刘鑫这句话,常远心中竟有那么一丝丝开心,恩,很是莫名其妙。
TY火车南站。
方思雨将车开进停车位,熄了火。
因为TY是省会都市,南站人流量一向很多。加上TY各大院校大一新生开学,此时一眼望去,南站外面人来人往、密密麻麻,皆是拖着笨重行李箱、步履匆匆的行人过客,让人不免生出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的惆怅之感。
方思雨顶着晚夏仍然烦躁炙热的烈阳,走到出站口,成了接人大军中的一员,耳畔尽是旅店阿姨在拉人住店留宿的喧闹声,方思雨礼貌拒绝了一切阿姨的好意,站在出站口等待着阿姨的到来。
时至十一点五十,出站口开始拥挤热闹起来,隔着层层人群,他一眼看到父亲两年前的新婚妻子,也是常远的亲生母亲。
他自幼丧母,父亲为了他和妹妹,一直未娶,直至含辛茹苦将一双儿女养大成人。在他上博二时,终于和妹妹一起打开父亲心结,劝说父亲再寻一良人,共度漫漫余生。
方思雨笑着走过去,自然而然接过行李箱,将买的水递给阿姨,道:阿姨,您最近身体可好?父亲的腰还疼吗?
思雨,我一切都好,每天劝着你父亲稍稍休息一会,最近腰也好些了,他本来也要过来,但公司临时有些事情,抽不开空。
明安十分喜欢方家兄妹,她虽为异姓继母,但方家兄妹待她极好,从未将她视作外人,方家人从未有过半分亏待或轻视过她。
思雨虽然亲切地唤她阿姨,看似将她视为外人,但她也知道,这对可怜的兄妹自幼丧母,已经足足十余年未唤过妈妈这亲密的二字,对这两个字早已十分陌生,他唤她阿姨,并不是疏远的意思。
方思雨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待阿姨系好安全带后,发动汽车。
思雨,阿远他明安想到要见到两年未见的孩子,有些紧张局促。
阿姨,别紧张,阿远现在很乖很懂事,一会吃完饭,您和他好好谈一谈,他会理解您的良苦用心的。
一路上,方思雨能明显感受到阿姨的紧张和忧虑,时不时说一些常远在学校表现好的一面,不断宽慰和鼓励她。
母子两年未见,这种发自于内心的紧张不安是人之常情,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两人到了中国风餐厅,服务员小姐将他们带到二楼220包间。
常远已经到来,安安稳稳坐在里面玩手机,看到小雨神老师,眉眼弯弯正要笑,忽然看见小雨神老师身后跟着的女人,将笑未笑的表情瞬间凝固,他仿佛听见心弦一根一根彻底崩掉,断开的弦深深刺进被她伤得早已体无完肤的心上。
他怔怔地看着两年未见的妈妈,她还和两年前一样,美丽优雅,举手投足之间甚至有了些贵族太太的从容气度。
常远沉默着,来不及想为何会在这里见到她,为何小雨神老师会和妈妈这么熟悉。
明安见到亲生儿子,眼眶陡然间红了起来,她朝着常远方向走去,略带哭腔唤道:阿远
别叫我!常远迅速起身退后一步,将自己那颗鲜血淋漓的心再次包裹在冰冷的躯壳下,他喘着粗气,冷声道:别叫我,你不是我妈妈,我妈妈已经抛弃了我,你不是!
常远!怎么说话呢?道歉!方思雨斥道。
思雨,别,别怪他,是我抛弃了他,两年都没看过他一次,他恨我是应该的。明安说着说着,用不住颤抖的手捂住双眼,不消片刻,她的手已被泪水打shi。
服务员推着方思雨提前点好的菜品前来,感受到室内如此紧张的气氛,许是经历的多了,早已麻木,于是没有任何表情,淡然地将七八个盘子按顺序一一摆好,说了句请慢用,便关了包间的房门,推着车子离开了。
方思雨轻轻拍了拍阿姨的后背,将她扶到位置上坐下,抽了纸巾替她拭泪,低声安慰,待她的情绪稍稍稳定些,才对常远道:过来先吃饭,然后心平气和地来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