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帝时有女御一人宠冠六宫,唐国贵妃杨氏者莫可相较。越年,女御产子,龙颜大悦。女御出身卑微,幼子无外戚照拂,帝忧心,随降其为臣籍,赐姓橘。
橘殿虽为女子,然好扮公子相,只因帝常言若橘殿为男,必立东宫。如此打扮,帝见之稍稍宽慰。
宫中女子皆知橘殿为女,从不疏远,每每欢喜相迎。起初只品茗对弈,后邀橘殿入帐,橘殿亦未拒绝。
橘殿芳华令男女倾倒,其俊美举世无双。」
唉
和纸随踯躅的叹息飘落。
橘殿既是女子,无外戚照拂又有什么要紧的呢?玄武帝又忧心什么呢?降为臣籍是在小题大做了罢,就当个圣上的掌上明珠岂不美哉?
前半段踯躅不太懂到底在写什么,后半段倒有趣得很,橘殿因是女子,跟宫中女院女官亲近,入闺进帐想必自有一番风流。
左右不过一段写不成物语的糊话,踯躅再不去想。
裸露襦袢外的肩头擎受不住晨晓寒凉,两脚一勾,她水蛇般潜入被褥捂实昨夜难得休憩的这副躯体。
呀
身旁同床共寝的女人玉肌冰冷,欲靠着她汲取些温暖,未想反冻个激灵。
说是生在隆冬所以本名真冬,可连体温都寒若隆冬未免过分了吧。若非昨晚酒喝多了烧心,必是没法子挨她睡一宿的,死人也不过如此了。
女人随性得很,平日不盘发,夜里睡觉也不用费心思叠整。乌发软滑,一些掩着她的面,一些于身下如浓墨涴演。
抻手去探她的鼻息,确认是还活着的,踯躅为自己多余的担忧忍俊不禁。
靠近一点点再一点点,也不嫌弃她冰凉了。
隐雪先生,身上冰冰凉,一手丹青好枕绘看得人心里暖得不安分。
天未明,依偎女人身后半晌,直到纸门外传来阿莺的声音:踯躅姐,起床了。
去,叫她们别进来,谁进来就打断谁的腿。接过阿莺手中水盆,踯躅掷下狠话。
哪里见过这样的踯躅姐,阿莺不仅没唬着,还捂嘴笑:您对别人可没这样过。
我想和她多待会儿,不行吗?
话说回来,谁又见过倾城屋的踯躅太夫这么不客气呢,阿莺十岁起就在她身边服侍,反正阿莺没见过。
晓得啦,您慢慢来,您不吃的话隐雪先生的那份我就搁在外头。
小蹄子乖觉,不愧是太夫一手调教出来的,踯躅满意极了。
轻手轻脚地回到被褥边。清醒了,再睡不着了,踯躅勾来辩才天屏风上挂着的华美羽织,而后坐在那愣望抱弹琵琶的女神辩才天。
辩才天是吉原游廓做女屋生意人的女神,起初没人想得到太夫的寝屋里还能有女神像,隐雪先生提了一嘴,真画出来竟是出奇得好。
花花草草,不错。艳绘也算符合她们每天干的事儿。可女神辩才天,没有比她的注视更动人的了。踯躅每每看着辩才天屏风都觉得自己是前所未有的虔诚和纯净。
你怎么,在这
哑音入耳,踯躅转首。
她起初先睁开一只眼,隔着发帘漫无目的地看了会什么。不像在看这踯躅,只是盯视虚空。
踯躅险忘她是近视眼。
你怎么在这?
听她又问了一遍,踯躅当即拧腰支身:我怎么在这,您是问我怎么在这吗?
被褥她扒去大半,二月天凉,真冬缩了肩膀,捂胃盘腿坐起。
我应该教你们都回去了吧。
宿醉未醒,揉着太阳xue,她的嗓音听起来比平时要沙哑。
对,您是遣我们回去了,不假。
凑到真冬面前,踯躅鼓圆了那双眸倾天下的桃花眼:可留奴家的也是您。
狐疑,真冬低头把自己上下扫了一通。
衣衫完整,全无异样感,应该单睡了一觉,没干什么其他的。
头一点,真冬语气淡淡:借你这睡了一晚,多有叨扰了。
您可真是
想想也是怪生气的,昨晚是富甲天下的那位夫人做东宴请隐雪先生,自己身为倾城屋的太夫,得夫人吩咐自然是要服侍她的。
平日里总想与她一宿缠绵,奈何隐雪先生总以太夫价高,不是这落魄绘师买得起的为由推三阻四。即便两人在屋,千拨万挑下她也只冷静作画,从无越界之举。
昨晚是夫人成全了这踯躅的心意。她喝醉了,遣散一众侍女,又独留了自己。
本以为真能共赴巫山云雨,谁想她变出一摞纸来要自己看她写的物语故事。什么橘殿什么玄武帝,越看越气。
想再跟她亲近些吧,好家伙,睡着了,像个死人!
您可真是让人没话说
挽袖,正要伺候栉沐穿戴,却看她东摸西摸地在找什么。
眼镜不是在您鼻上架着吗?
我在找笔。
注意到踯躅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