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万佳宁将托盘放到桌上,慢慢走到他面前,捧起那张俊逸的脸孔,看着他浓墨般的剑眉,又低声重复道,怎么能不吃饭呢,你都这麽瘦了......
葱白细嫩的指腹缓缓摩挲着眼前人干涸的嘴唇,下一刻,万佳宁想起什么,莫名地怒火烧到无辜的人身上,我回头就把王妈辞了!
那人终于有些反应,深邃的眼眶偏移地看着她所在的位置,却始终聚焦不到一个点,不是,是我没胃口。
万佳宁又把脸抬起,目光在他脸上梭巡,......你到底是在折磨自己还是折磨我?三年了,我已经二十五了,我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你可不可以别这样固执!
就连她舅母都开始替她介绍对象起来,所有人都在逼着她长大,但在他心里,可能佳宁永远都停在十八岁。
佳宁把托盘移过来,拉他坐到一把椅子上,自顾地笑了笑,生硬地转了话题,今天有你以前最爱的豆腐炖鱼,特别香,我刚好也饿了,就陪你吃点吧!
佳宁把热气腾腾的米饭盛在瓷碗里轻放在一旁,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然后吃了一大口,嗯!快来尝尝!
矮桌对面的人仍旧一言不发,佳宁夸张的感叹声突然停下来,捏着汤匙的骨节一点一点泛白。
他看不见,所以她早已习惯明目张胆地盯着他出神,很多个过去的日子,他们都这样,静静地,她躺在他的腿上,晒着阳光,把书里的法文一句一句念给他听。
Je n' ai envie que de t' aimer
Un orage emplit la vallée
Un poisson la rivière
【除了爱你我没有别的愿望
一场风暴占满了河谷
一条鱼占满了河】
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了那样的日子,尽管他从来不会有什么表情,总是绷着一张俊朗的脸,不论她把那些句子翻译得多么有趣生动给他听。
佳宁一个人乐在其中。
可今天,她不知道是为什么,忽然很不想再看到他一副什么触动也没有的样子。
嚓!
她把筷子在桌面摔了个响。
下一刻,对面人的眉梢微微拧了起来,但很快又放松了,手杖立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他纤长的双手交叉在桌沿。
佳宁再开口,声音已经变得冰冷下来。吃饭。两个字就像是命令,军官对下级的命令,但在他听来,仍旧差点气势。
他只能听到乒乒乓乓的细微碗碟声响,接着嘴边碰触到一个温热的东西,张嘴。好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两个字两个字拆开往外蹦。
他不想理她,佳宁就用勺子使力分开他的干涩的嘴角,将一大勺骨头汤喂了进来,他心下厌恶,但却不知怎的咽了下去。
从口腔到食管,也像个机器,什么味道也没有品尝出来。
糟糕透顶的一天。
佳宁知道,如果自己觉得太得意,那么只需要见一见他,她就会被从白雪公主打回灰姑娘,云端掉入泥潭。
可谁让她在意他呢。
她知道,比任何人都清楚,这辈子,从九岁那时遇见他的第一眼,就已经完了。
佳宁说:你知道吗,我今天又去相亲了,是从前大院里的,沈一心觉得他好,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应该结婚,或许,那样我们都会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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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十六个夏天以前。
酷暑逼人,闷雷阵阵。那时候的夏天,比现在更炽热更滚烫,正午毒辣的太阳把地面一切都烘烤着,所有人都缩在家里纳凉,除了一群不怕热的小屁孩。
万佳宁!你怎么总是拖后腿,在那磨蹭干什么,不敢跳,就别让我们带你玩啊!
就是!整个大院就数你最胆小!
哈哈哈,你们看,越说她越不敢跳了!
小万佳宁瞪大眼不屑地盯着院墙外的几个光腚背心嘲笑她的伙伴,心里的不爽噌噌冒起来,全然忘记了里屋正在打盹的沈一心,站在阳台大喊:你们等着,看我,马上就跳下来!
她最后再瞧一眼足有篮球框那么高的院墙,心一横闭上眼,做一个起跑助力的动作,猛地往外跳
院子外墙由青砖砌成,只有后院阳台这上方,因为有棵几百年的银杏,才改成了一道几尺宽的铁栅栏。
几个站在墙外的小孩看着万佳宁突然的动作,嘴巴都张得能塞进鸭蛋起来,而迟迟赶来的廖正看到这一幕,立马喊道,佳宁,你别跳!
可已经迟了,等他不忍心地睁开眼,面前一阵风拂过,接着,地面轰隆一声,伴着闷雷,佳宁已经跳了下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搜寻着万佳宁,只听哎呦一声痛呼,小屁孩之一的聂风猛然抬头指着银杏树的枝干道:万佳宁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