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德维帕蒂从容开口:“陛下容禀。奴婢家里是乌鄯富户,祖上传下来二百亩水田,城中还有两家店铺,经营灯烛生意。我家里并无兄弟,父母只生了我们姐妹二人。我长姐出嫁后两年,父母将我许给乌鄯一户人家。我丈夫年轻英俊,待我和和气气。他从小父母早亡,虽无公婆帮衬,但家里小有积蓄,他做油脂生意,我Cao持家务,我们生了一儿一女,生活十分幸福美满。”
德维帕蒂说道此处,声音发颤:“……可是五年之前,我丈夫一病不起,最后撒手人寰。我终日哭泣,总算是惦念着家里还有两个幼儿,才不得不强打Jing神。忙完丈夫后事,便想去我家油脂铺子看看,雇个伙计,以便维持买卖。”
“谁知,铺子里早已换了管事,我丈夫的伯父与堂兄进了店铺,大吆小喝,说我克死丈夫,是不详之人。我一个寡妇无法与他们争吵强辩,退回家中,派人去给我长姐送信。然而还没到我长姐到来,我丈夫的亲族便打上门来……”
德维帕蒂说到此处,哽咽难言。迦檀越听越惊,失声道:“……难不成?不可能!我禁止这事已经四十年了!”
德维帕蒂冷笑道:“陛下猜的没错,我丈夫亲族便是要抓我去殉葬,柴堆都已架好。他们借口说自己是乌鄯望族,寡妇抛头露面败坏门楣,只有殉葬才能给家族带来荣耀,我质问说我要殉葬了,我一双儿女怎么办?他们说族中会赡养,都是同姓,总比我一个外姓人能养得好!陛下,我听到此处,真是肝胆俱裂,外姓人内姓人,我才是孩子的母亲啊……”
她声音悲愤交加,许多白霜城的丹腾被她感染,能进神庙自卖,人人都有一段悲伤的往事,此时许多人忍不住捂着脸孔哽咽抽泣起来。
德维帕蒂擦干泪水,继续说道:“我被捆绑起来,架在柴堆上,火把已燃,我本以为今日必定丧命于此,谁知突然闯进一伙儿强盗,见人就打,为首的几人扑灭柴堆上的火焰,将我救下,骑马飞速跑到神庙前面,将我丢进神庙大门。我一见神庙,立即高呼陛下尊号,这才得以逃生。”
“后来我才知道,我长姐和姐夫为了救我,散尽家财,雇了一伙强盗,才将我从柴堆上抢出来。他们怕我夫家报复,救我之后便连夜搬走了。我自从进入神庙以来,甚至不知道他们如今身在何方,我一双儿女现在仍在我夫家亲戚手里,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
她故事凄惨,丹腾们个个呜咽不止,阿蜜也忍不住掏出绢帕拭泪。
迦檀气得两眼发直,颤抖着声音说:“……四十年了,四十年了!我四十年前就下令严禁寡妇殉夫,要各地严查此事……”
德维帕蒂止住哭泣,直直地看着他说:“陛下,乌鄯不允许女子识字,许多姐妹根本不知道有此律令!您在同一道律令里还禁止童婚,可您问问这四位姐妹,她们家贫是不错,可她们进神庙自卖究竟是为了什么!”
地上的丹腾们大哭起来,其中一人抬起脸来,哭道:“奴婢四岁时被卖去做童养媳!那时我‘丈夫’就已经六十五岁了,我八岁他就死了,我一个小孩子没有活路!”
那名家里有十亩水田的丹腾哭道:“奴婢家里有十亩水田是不假,可我爹娘病死了,我才十岁,叔伯就把我嫁给一个傻子,我不愿意从他,差点被夫家打死!”
迦檀气得心里发苦,手微微直颤,看见摩茹跪在地上发抖,怒吼道:“你呢?!你是因为什么缘故!”
摩茹分辨道:“奴婢确实是家贫……”
德维帕蒂冷笑:“摩茹小时候是家贫不假,但现在她有一个挺大的宅院,许多仆人,平时金珠首饰可是不少,一年内能在咱们这穷庙里住个三五天便是多的了。陛下不妨问问她是为什么。”
摩茹尖叫道:“陛下不要听她胡说!”
“胡不胡说,宅子就在咱们神庙街对面,陛下出去就能看见。”
迦檀抬了抬手,两名近卫上前架走摩茹,给她口中塞上麻核,捆绑起来。
迦檀转头对丹腾们道:“我听说你们白霜城来的,打点行礼时都把衣裳首饰压在包裹最里头,因为不想嫁到乌鄯,免得早拿出来弄污弄坏了不能穿戴,可有此事?”
白霜城丹腾们互相看看,都点点头。有胆子大的,细声说:“陛下既然允许奴婢们自择夫婿,那么我们不愿意嫁到乌鄯。希望陛下不要怪罪我们。”
迦檀微笑道:“不是责怪你们,只是我确认一下,今晚咱们就没有办玉柳宴的必要了。”
白霜城的丹腾们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迦檀继续说:“玉柳宴是可以不办,但是乌鄯城不能白来。传我的命令下去,全城百姓,无论男女,只要不是病到走不动,都要到神庙前面的广场上来!若是藏匿一人在家,就等着治罪吧!”
近卫领命而去。德维帕蒂缓缓跪倒,低声抽泣,哽咽道:“谢谢陛下说‘无论男女’……想必您也看见了,我们乌鄯,女人是不能随便出门的……”
“白霜和乌鄯,相隔也没有那么远,都是沙瓦兰的城市,怎么会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