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澜是一具完美的容器。”
烛龙君说得平淡,话音却如同千钧雷霆,结结实实地劈在楚逐羲头顶。
恍惚间,似又听见隗天清与容澜耳鬓厮磨时语调悠长的“宝贝”二字,难怪听来总是觉得不对味,原来咀嚼在他唇畔的字眼儿还掺杂有别的意味。
怪不得不允许他食人间烟火,怪不得要一日复一日地喂他吃辟谷丹。
——因为隗天清从来都只将容澜当做容器,一具乖巧的,能纳万千的漂亮容器。
“隗天清当真是个疯子!”
楚逐羲沉默不语地低垂着一双泛起血丝的眼,坐于泥炉前的晏长生却是直截了当的将他的心声完整骂出。
晏长生对隗天清了解不多,只知晓他走火入魔、灭门屠城,并以死城内经久不去的怨念与Yin气饲养邪物。直至楚逐羲出镜,她才知晓此人不仅豢养血海妖鲛,更是教予容澜铸器之术的炼器大师。
而今又从烛龙君口中听得“容器”二字,她不禁惊愕万分,心中思绪也难以控制的分往渊底——说好听些是容器,说得难听便是试验品了。
只是不知为何那些年里,隗天清只为容澜种下了一个夜纱铃,又或是说……容澜体内还藏匿有其他玉岐探灵术所窥探不出的东西?!
烛龙君大抵是看出了她眼底的顾虑,便开口道:“其他的吾不敢肯定,但器物类,他体内仅有一件夜纱铃。”
“玉岐探灵术非万全之策,就比方说器物罢,”烛龙君曲指轻叩扶手道,“许是器物特性如此,许是饲器者体质使然,又许是两者都有。既然器物早与神魂相融,探灵术自然查不出端倪。”
至于为何容澜体内金丹灵源为土,而灵流却为水,自是因为本源被夜纱铃吸食殆尽了。
夜纱铃经由海域鲛人之手,以亡魂为丝线纺织而出,却并非是拥有起死人而rou白骨之效的成品。
若是要使之完整,还需有一样前提——将其寄生于修者体内,以鲜活的灵力为养分,直至将每一道丝线皆浸染得如同流淌着血ye的经络般为止。
然起死回生到底是逆天改命之事,神明尚难以改变,区区一件器物又如何能轻易令人死而复生?
保不准会从地府里头赎回来个什么奇形怪状的玩意儿。
晏长生不由得蹙眉:“金丹灵源被吸食殆尽,那容澜如今所持有的灵力……”
沉默已久的楚逐羲忽然发声,竟是出乎意料的冷静:“是隗天清的灵力。”
冥冥之中,好似有暗流涌出湖面,激荡起数片晶莹绚烂的水花。
幼年习练灵修一道之时,师尊却并未授他以寻常心法。反而是如同提点初窥门道者一般,手把手地教予他如何触碰灵流、梳理灵流,甚至是……教他如何将金丹内的灵力抽丝剥茧,再将其组合重构。
因此,他的修炼速度总是远远落后于其他同门;也因此,他曾被许多人耻笑过是不通此道的愚笨脑袋。
再到后来魔族身份暴露,他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残破的性命。再度修炼之时,他凭借容澜教予过自己的心法,竟是举一反三地将凝结于寸断经脉之上的残余灵力皆化作了魔气。
那时的楚逐羲被滔天恨意蒙蔽了双眼,只冷笑着道是他敬爱的师尊弄巧成拙。
直至入镜,临死前的隗天清一吻封唇,将浑身魔气悉数转化为灵力渡予了容澜。
先前还难以捉摸的线此刻竟是一道又一道地钻出水面,一点即醒。
容澜从始至终都知晓他的身份,所以从一开始起教予他的便是中和之法,那是对魔族经脉伤害最小的灵修方式,纵使有朝一日真的堕入了魔道——
“若是有朝一日,我堕入魔道,师尊会讨厌我吗?”
“瞎想甚么呢,怎么可能。”
这样好的人,又如何会憎他、厌他。
是他有眼无珠,是他狼心狗肺。
是他的爱无力又苍白,抵御不住自罅隙间沁出的怨恨与疑忌。
心脏一寸寸地塌陷、下坠,直直堕往深渊陡涧。
“……隗天清临死前将自己所有的灵力与修为都给了师尊。”他话讲得很慢,好似在缓和着什么难以言明的情绪一般。
——还真是开了眼了,倒也当真应了自己当初所评价的“邪门”二字。
虽说土可以化水,但被强行抽取直至空匮萎缩的土系金丹,又如何能承载得住隗天清几近于暴烈的浑厚水灵力?
极端反差的排异就足够容澜喝一壶的了,更何况他身上还背负着个集Yin气怨念为一体的寄生虫夜纱铃。
晏长生闻言眉头皱得愈紧,只沉默片刻,便破口骂道:“……怪不得容澜身子孱弱至此,这隗天清果真是个疯子!还真是当之无愧的邪修啊!”
话音刚落,便听得内殿传来一阵低缓而沉重的咳嗽声。
“水……”
便是这样一道嘶哑难辨的微弱嗓音,将楚逐羲坠入深渊的心一寸寸地捧了上来。
“……师尊!”他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