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屹川守着聚魂灯,与那缕柔光微亮的魂魄整夜相对。他不睡,飞沉也不敢睡。他坐在床沿,靠着床柱,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
将近凌晨时,江屹川才注意到飞沉。
“怎么不睡觉?”
飞沉摇了摇头,打起Jing神来。
“傻了吗?我不睡你自己就不能睡吗?”
飞沉哪里是自己不能睡?他只是不敢。毕竟他虽然名义上不再是江屹川的奴,但他现在可以说完全依附着江屹川,怎么敢把自己放在与他平等的地位。平时江屹川站着,他就不会先坐下;江屹川不睡觉,他又怎么敢自己舒舒服服躺着呼呼大睡。
江屹川语气一重,他就慌忙站起来,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只好低着头讷讷不语。
这副委屈小媳妇的样子若放在以前,江屹川大概脸又要黑下来了。但相处久了,他对飞沉也多少有了些了解,略一想就知道他对自己还是心怀畏惧,心里便不由软了下来。
“还有一个多时辰天就亮了,睡一下吧。”
聚魂灯的魂仓里装了魂魄,就要尽可能让它燃着,因为魂仓里不完整的魂魄会在灯熄灭之后很快再度飞散。他不想让林又晴知道聚魂灯灯油已经炼好,原本打算和林又晴一起祭拜过师父师娘和霜儿之后再点燃聚魂灯。没想到飞沉看到了霜儿的一缕魂魄,匆忙间提前把灯点亮了。
江屹川本来就在房里设了结界,此时他又以防万一地加了一个。
“睡一下。天亮了跟我去拜拜我师父师娘。多亏你,要不是你,说不定霜儿那缕魂魄就飞散了。”江屹川走过来,搂住飞沉,把他按坐下来,微笑道,“我得跟师父师娘说一声,让他们也认识认识你。”
“啊?飞,飞沉也没做什么。”飞沉低头去给江屹川脱鞋。
江屹川靠床头坐着,让飞沉躺下来。他把飞沉拉近自己,抚摸他后背。飞沉闭了眼,侧身伏在他腿侧,像只安静的,乖巧的小狗。
江屹川低头看着他在黑暗中模糊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林又晴特意修复这间屋子,安排给他和飞沉住,无非是知道他和飞沉的关系,故意刺激他,想让他内疚。
他与霜儿之间,他确实是有深重的愧疚感,但愧疚感是源于他过去不曾听霜儿的话,没有在修炼上下苦功,生死攸关时,累霜儿为了救他而魂飞魄散。
霜儿若在世,他一生一世只会与霜儿为伴。霜儿逝去,他也为之“死”了七年。与飞沉的关系,他心里并无愧意。因此即使是这个房间,他也能坦荡地走进来。即使心chao不可避免起伏翻涌,但那更多的只是对师父师娘及霜儿的思念,和对林又晴无可奈何的厌烦。
崇平地处南方,冬天白日不是太冷,许多树木甚至连叶子都没落,依旧苍翠挺拔。
伏龙岗后山坐落着几座砖石所砌的坟冢。江屹川、林又晴在两座坟前摆上点心、干果、素酒,又点燃香烛。
从顺天宗宅院往墓园这一路上,江屹川虽没怎么说话,Jing神却还不错。林又晴偷眼看了又看,都没能在他脸上看到半点难过、难堪或是愤怒。他却反过来感受到了难堪和愤怒。
他摸不清这个从小陪着他长大的男人在想什么。他明明对姐姐一往情深,如今却可以搂着一个魔奴。他明明曾经对自己百般纵容,如今却只给自己一个疏离的眼神。
偏偏江屹川虽然冷淡,却也没有对他不假辞色。那种达不到目的,又没有引发怒气的感觉,令林又晴像是一拳打在棉花团里,心里堵着石块似的不舒服。
给爹娘和姐姐分别上了香之后,林又晴还一脑袋一肚子的不快。江屹川跪在父母墓前烧纸钱,絮絮地说着话。飞沉竟也跟着跪在旁边一张一张把纸钱点燃。林又晴心里恼恨,正要说什么,听到说:“师父师娘,霜儿,这孩子叫飞沉,现在跟着我。若不是有他,有些事恐怕我穷尽一生也不一定能做到。”
“姐夫。”林又晴忍不住站起来,“带他来拜祭本来就不应该,你怎么还好意思在我爹我娘还有姐姐墓前提他?”
江屹川看都没看他一眼,点燃手里另一张纸钱,继续说道:“小晴已经长大了,我今后也不会常常见到他。请你们在天之灵多多庇佑他吧。”
“江屹川!你什么意思?”林又晴变了脸色。
江屹川烧掉最后一张纸钱,站了起来。
“小晴,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气。我没法让你满意,不如今后彼此避开。今日我与师父师娘和霜儿交代清楚,以后也不想再同你解释什么。”
他说得心平气和,林又晴却听得暴跳如雷,手一抬,一个灵气弹就轰向飞沉。
飞沉一脸呆滞,完全没反应过来。江屹川却是一直防备着,飞快闪到飞沉身前。灵气弹轰在江屹川身上。江屹川身上早已用灵力护体,但仍被震得后退一步,嘴角流下一缕红色。
他没什么笑意地对林又晴笑了笑:“出气了么?”
林又晴脑子里嗡一声,双脚几乎站不稳。
“出气了么?”
这是他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