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屹川拿了件衣服叠起来,垫在飞沉脑后,尽量让他的脖子上的伤不与床面接触。而后他在飞沉身边又坐了一会儿,听到飞沉呼吸缓了下来,才走出屋子。
澄慧还在外面,坐在江屹川先前摆在火堆旁当做凳子的石块上。一看到江屹川过来,便问他:“三魂七魄,你聚集多少了?”
“只有一缕。我天眼未开,看不出来是魂还是魄。”
“拿来我看看。”
江屹川便再次回到小木屋,把聚魂灯拿了出来。
澄慧将聚魂灯拿在手里,凝神注视着魂仓,好一会儿后把灯还给江屹川,说道:“这是人魂。”又道,“小丫头魂魄离散太久,就怕聚集了也不能相融,那就还是不能转生。我回去之后给你炼制个法器,可以让小丫头魂魄融合,你半年后来静平寺找我。”
江屹川忙给澄慧行礼:“多谢大师相助!”
澄慧道:“不必谢我,我与你们相识一场,也算是有缘。”
江屹川把聚魂灯放在脚边,从乾坤袋拿出当年澄慧送给霜儿的挂饰,双手捧了递过去:“这舍利子是珍贵之物,我替霜儿还给大师吧。”
澄慧不接:“你留着吧。当年也想给你一个,只是我就只有两颗,他们年纪小,就只给了他们。你要四处奔走聚集小丫头魂魄,随身带着这个,遇到小灾小难也能消免一二。”
江屹川不再推脱,将那挂饰又收了起来。毕竟霜儿佩戴了多年,他本也是将它视为霜儿遗物的。
“只是那只魔,你需多加提防管束,我怕他趁你不备,吞食小丫头魂魄。”
江屹川沉yin片刻:“虽然大师说曾亲眼见他吞食亡者魂魄,但他也跟我说过,魂魄不能食。并非我不信任大师,但霜儿这缕人魂也确确实实是由他告知,我才及时点燃聚魂灯收到灯里的。大师是得道高僧,大约也见过许多邪魔恶妖,难免对妖族魔族有所偏见……”
“小子,我若以偏见行事,当年就不会将我师尊遗骨赠予那两个孩子。”
江屹川愕然望向澄慧:“你,你知道……”
“我知道他们的母亲是只七尾妖狐,但从无害人之举。她的夫君更是为人良善,敦厚宽仁。”澄慧语调温和,目中有惋惜之情。
“那魔对你说魂魄不能食……”澄慧讥讽一笑,“你若是信了,先前也不会以他体虚求生为他辩解。我为着你说是他助你拿了守魂木,聚了小丫头的这缕人魂,才放过他。看你对他如此维护,必定已经被他迷惑。”
“人若行持yIn邪,常致众苦所围,致既获者消,宿储耗尽。若是你失了警惕,他日让小丫头魂魄被他吞食,可莫要后悔。”他斜眼看过来,眼神锐利,如有锋刃。
江屹川愣了愣。澄慧这话竟像是知道了他与飞沉有云雨之交。
“大师……”正要开口问澄慧,澄慧又思忖着伸手道:“灯拿来,我下个血禁,除你之外不让人碰这魂仓。”
这一打岔,江屹川便先收了想问的话,把灯又递过去。澄慧让江屹川咬破手指,滴血于魂仓壁上,而后将灯托在左手掌上,也咬破手指,把血滴上去,与江屹川那滴血融为一滴。他右手逐颗拈动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聚魂灯渐渐被一团金光笼罩,魂仓壁上的血滴往四面流去,化作一层薄薄的血色暗光,包裹魂仓。
不久,澄慧停止念诵,金光及血色暗光都消失了,魂仓里仍好端端微微闪动着浅淡的白光。
他把灯还给江屹川,道:“行了。他人法力若不及我,碰触这灯会被我的法力所伤。我将解除的法诀教给你,等你聚魂事毕,随着魂魄去往Yin司转生,你再把血禁解了。”
江屹川再次谢过澄慧。
澄慧示意他近前来,将解除血禁的法诀教授给他。
江屹川记住法诀后,澄慧便说要回静平寺去了。
年少时江屹川与澄慧打过交道,澄慧过去对他们也确实曾经真心维护。但将近二十年过去,再次相遇,澄慧仍然愿意倾力助他,江屹川多少有点不踏实。
但他也想不出究竟有何不妥之处,便想着或许是僧人的确心怀悲悯,加上与他们确实多年前相识,有些缘分。
他拿了灯回到小屋里,先看了一眼飞沉。不过半个时辰,飞沉已经醒了,见他进来,忙支起身子坐起来。
江屹川把灯放回桌上,坐到床沿,抬起他下巴看他脖子上的伤。那伤看着可怕,但只伤了皮肤。江屹川道:“脖子这里养几天应该就没事了,身上可还有哪里难受?”
飞沉摇摇头。
江屹川想了想,问他:“你曾经和我说,魂魄不能吃,那你可有吞食过人类魂魄?”
飞沉立时慌张起来,别过眼低下头不敢看他。他的肩膀往前缩夹着,手抓着大氅微微颤抖,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所以你说魂魄不能吃,是在骗我是吗?”江屹川声音不大,但语气却有些重。
飞沉惊惶地摇头,艰难开口道:“娘说过,不能吃……不然,不然人家就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