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轰隆间村内一切似乎都在震动,隐在浓黑色云层后的闪电时不时着凉着这片荒凉的村落,就好像每一声响都在抽走其中生气。
静云下意识钻进了自己心口的衣料,每一次雷声震荡,他就像是那摇摇欲坠的茅草屋,也跟着颤抖起来,雨滴不知何时落了下来,搭在他面上,竟是烫的。
顾入江一言不发地跟在他的身后,只有不断踩在水洼中的脚步声,和时不时的呼吸声。
伴随着愈发大的雨势,静云余光中瞥见了一些小小黑影,起初他并没有在意,只以为是被砍下的头颅或者别的什么,直到黑影与他擦身而过发出清脆笑声。
静云这才意识到那根本不是尸首,而是鬼婴的影子,越靠近坟地这些影子出现的也就越发频繁,而那些毫无理智的行尸走rou也就越少。
静云猛地停住脚步,也不管泥水溅了自己满身,弄脏了他的衣袍下摆,顾入江只是一同停下,转头看着出现在自己脚边正试图伸手拽住他裤腿的黑色影子。
静云静静看了一会,伸手扒住墙缝,虽说有些狼狈,依旧借力才跃上房顶,月色早已消失,亮白色的闪光再一次照亮整个村落时静云才看清村子的全貌,竹林哗啦作响,不规则地朝向两边倾倒,泥水不知从何处倾泻而下,或许是不远处的山坡,又或许是他曾见过的瀑布,披着白衣的行尸走rou从村头涌来,而黑色的雾气则聚集在一起如同海浪当头落下,与村民撞击在一处,无声吞噬着触碰到的所有肢体,如同一场浩大而静默的海啸。
然而比之似乎无穷无尽的村民,黑雾似乎正在逐渐变淡,像是被雨水打散那般,几个人影跌跌撞撞穿过雾气,走向了村尾。
“你不担心你的两位好师弟吗?”顾入江忽然开口,他不知何时也跃上房梁,与静云站在一块,手里还捧着即将散开的黑色雾气,“这可不是一个好师兄所为。”
“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们比我们现在要安全得多。”静云极目远眺,甚至看见了正在一点点靠近过去的村长,白色纸钱被打shi,成了一片泥沼般的颜色,他依旧艰难前行,一点点走入黑雾,“说吧,你引我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怎么是引你来呢。”顾入江叹气,又转头看向依旧隐没在黑暗中的坟地,雨水打shi了两人的衣衫,雷声也愈发近了,就如同直接响在二人头顶,“明明是你自己要来这里。可不能赖在我的身上。”
“那我换一种说法。”静云撩开被风吹乱的长发,露出那张苍白中透着病气的脸,“你把两根仙骨聚集在这里不可能只是为了毁掉这座村子。想要破坏这里的方法有很多种,将顾家村的怪相公之于众,引来各大势力或仙门都不是难事,更不用说这里还有能让人死而复生的阵法,想要这等邪术的人不计其数,你何必如此小心翼翼又大动干戈。”
顾入江眨眨眼,他手中黑雾已完全散去,那张带着些婴儿肥却异常严肃的脸,此时在明暗交错中显得异常僵硬诡异,脖颈上被划出的那道白痕已经被雨水浸shi翻白,像是一块上好的皮料被割破了扔在水中,浮肿、绵软又肮脏。
“当然是因为你是仙骨,也因为你是静云。”顾入江与他凑得极近,几乎脸贴着脸,可静云却不觉得对方身上有半点热气,说话时扑在脸上的呼吸都是冰冷的,“我父亲钻研半生也没能将母亲从Yin曹地府救回来,只研究出了我这么个顶着别人身体活下来的怪物。”他笑起来,声音颤抖,“顾家村封闭百年,真的只是因为他们血脉扭曲么?”
惊雷直劈而下,轰隆巨响几乎要将整块大地竖着劈裂,静云霎时间回过头,只见坟地被照亮的瞬间,林立墓碑齐齐晃动起来,大量泥沙崩裂下滑,就好像深埋底层的无数棺椁一齐震动,想要从厚实的泥土中拔地而起。
而他似乎也从这一声轰隆雷响里被贯穿全身经脉,心跳陡然加剧,浑身血ye加速冲击着每一处大xue,然而一切都未能有所突破,就好像有谁硬生生按住了即将冲天而起的灾难,封住了一切可能泄露出的灵力通道,不仅仅按住了那些震颤不已的棺椁,更让静云只能感到浑身上下泛起空虚的刺痛感。
他下意识将剑插入房顶稳住身形,风雨飘摇间,那颗冰凉的耳坠贴着他的面颊,那一刻就好像有一线曙光破开重重禁制,硬生生牵引住了静云摇摇欲坠的身体和Jing神,维系着最后一点岌岌可危的理智。
顾入江如此大费周折,必定有其中缘由,仙骨和飞升之间的联系呼之欲出,然而远处苍翠欲滴的竹林和连绵起伏的山脉,正在这雷电交加的夜晚簌簌作响,鼻尖嗅到的气味也不单单是chaoshi腥臭的泥土,更多的是山林间郁郁葱葱的青草香。
静云忽然意识到,这里分明是九重天与庸土的断层,梦中那几乎深不见底的悬崖也切实存在,可为什么放眼望去,此处却只有连绵起伏的苍翠山峦?
静云不再做停留,跳下房顶,在水声和雨点中疾步奔向村尾坟地。
原本Yin森荒凉的小山坡已经不如静云在梦中看见过那般可怖,每一座墓碑上都满布裂纹,描黑的字体从当中裂开,裂缝一直延伸向地下,连带着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