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云回程时带着青禾往药门溜了一圈,没找到易炎和云流,反倒是青禾扭扭捏捏地想要留在药门,静云还未问出个所以然来,药田深处远远传来小女孩清脆的喊声,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颠颠跑来,一时间静云差点把对方和竹生看成了同一个人,等到小姑娘跑近了才发现对方脸上沾着点灵土,比青禾黑了点也矮了点,衣袖裤脚牢牢扎在一起,小脚上满是淤泥,一跑一个脚印,像是只快乐的小山羊。
“你今天也来帮忙拔草吗?”小女孩不等青禾回话,一把拉起对方的手,也不管自己身上汗水泥水沾了小仙童满手,转身就跑,“今天师姐还捉到好大一条毒蛇,说要入药!再不去就没得看了!那蛇比我还高呢!”
静云分明看见青禾后背一僵,几步踉跄就要摔倒,堪堪忍住了,还回头和自己挥手,不好意思地喊:“大师兄对不住!我很快就回来!”
静云知道青禾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不知心中该喜该忧,只能无奈地坐在灵剑上,单手托着下巴,缓慢离开了。
回到山头桃花树下,静云才意识到自己终究是一个人,王晨忙着修炼,青禾玩去了,易炎云流不知去向,或许正在哪处清凉山坡上互诉衷肠。
想及此处,静云摸着树干的手微微用力,指腹泛白,轻轻嵌入了经年累月划出的沟壑中。
还不及感伤多久,静云觉得手中符咒微微发烫,随即捻出法决,黄纸凭空烧灼起来,火星飘向四处,在面前形成了一道简单的符文。
“顾师叔。”静云率先开口:“别来无恙。”
对面沉默了一会才幽幽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静云,你私自下山,身为大师兄却伤害同门,未尽到保护师弟的责任,虽破除顾家村百年迷障,但同样要受罚,你可认错?”
静云未做停顿坦然认错。
“经由决议,罚你闭门思过三日,一月不得下山,两月不得出宗门,你可接受。”
静云点头:“弟子领罚。”
对面那人随即叹气道:“我知你辛苦,此次下山本无恶意,然而你情急之下捅了易炎一剑属实,大比在即,易炎本就是众人瞩目焦点,今日练武场被同门看见伤口还算好,被他人知晓就算是一件大事。云流此次也同样有所突破是未曾想到的,为弥补他此次下山受到惊吓,你师尊和我商议让云流顶替你的位置去涨涨见识。”
静云一愣,顶替是什么意思?
“恕弟子直言,云流不过入门一年半载,修为还未稳固,此时让他参与大比是否有所不妥?”
“今日练武场你也看见了。”顾望崖态度强硬,说出来的话却也在理:“易炎确实没有尽全力,但云流打败了高他一头的弟子是事实,在易炎手下走过这几招也是真材实料。”顾望崖叹了口气,身后像是有谁在敲门,却不予理会,态度放软了些,“我们老了,大约知道自己的极限在何处,可小辈们人才辈出,云流是其中佼佼者,还有什么道理不让他去呢。”
那自己呢……?云流可以说惊艳才绝,小小年纪跻身大比弟子名单之中,那么好不容易突破的自己又算什么呢?难道真的要挂着这个徒有虚名的大师兄的头衔过这辈子了吗?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易炎身上,他可以不在意;所有的夸奖和惊叹都给云流他也欣然接受;他们二人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是毫无悬念的。但是自己呢?他静云真的就不努力没有天分毫无希望了吗?
不论是修为还是易炎,凭什么是自己,又凭什么是云流……
静云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惊了一跳,他生生掐住了自己手腕,在上头留下一道几乎见血的刻痕,才勉强稳住语气:“弟子知道了,等他们二人回来我会……”
“不用,我今早已遣人通知他们,你好好将伤口养好,到时要由你代你师尊坐在高台上,莫要缺席。”
静云被接二连三的消息震惊得无以复加,高台通常都是带队仙尊或长老才能上的地方,简而言之是各家长辈看自家小辈的观战台,同时还可以和老友们套套近乎。可静云只是个毫无建树的小小后辈又怎能上高台观战?他只是想想自己要坐在那个位置上都要半夜惊醒了。
“往年都是师叔带队,今年为何……”
顾望崖手中像是翻过了一页东西,细小的摩擦声里还有木门被关上的声音,他道:“今年药门要准备作为后勤承接部分事务,你师叔已婉拒了此次带队,我们早已商讨过此时,都认为你心志坚定,温和大气,虽修为商浅,却在门内小弟子们中颇有威望,想必不会有人反对,也最为合适。”
静云在这一连串评价中沉默下去,不敢再开口。
他甚至不知道顾望崖这是捧杀自己,还是实话实说。
心志坚定,温和大气,……说到底不过是默默无闻一无所成软弱可欺任由那些流言蜚语发酵传播……颇有威望也不过是在弟子入门时闲来无事多加照顾,等到那些孩子见识了更多师兄师姐的强大美貌,也就把自己这个曾经照顾过他们的人忘在脑后了吧。
“静云?”顾望崖催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