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段明玦那番过于真实的演绎,以至于阙儿眼中含泪委委屈屈趴在青稚怀中被哄了足有一刻钟才相信她的娘亲和姨姨方才真的不是在打架。
尽管亲眼见到娘亲用枕头砸姨姨,姨姨最后还将娘亲压在床上,两人推推拉拉怎么看也不似在给段明玦治病的样子。不过既然青稚说是治病,那必然就是在治病了,娘亲的话,阙儿哪能不信呢。
毕竟姨姨身体不舒服,上次都疼到昏过去了。
阙儿眨了眨清澈shi润的眸子,望着床上已经系好寝衣的段明玦,用软乎乎的声音关心道,姨姨的头是不是很疼啊?
任谁被孩儿撞破情事总归会慌乱羞赧,可段明玦偏是不同,一丝臊意都未曾有。那双明眸只一瞬不瞬望着青稚皙白的侧脸,当着孩儿的面,扯起谎来面不改色。
没那么疼了,阙儿的娘亲很厉害,已经帮我治好了一大半,现在就只剩一点点疼了
段明玦昨夜失了气血,面上颜色浅淡,加之衣衫单薄依偎在床头,瞧上去确实有几分气虚体弱的意思,再配着她吐息微弱的嗓音,好似下一秒便要再昏过去。
姨姨说剩一点点疼,那就是还在疼哦。这可将阙儿担心坏了,挣扎着从青稚怀里下来,手脚并用往大床上爬。段明玦以为她是想要自己抱,心中甚喜,赶紧伸手去接。
软乎的小团子被段明玦抱在怀中,阙儿蹬着两条腿往上又爬了爬,毛绒绒的小脑袋挨过去,抱着段明玦的脖子在她额头上吧唧就是一口。
一切发生太快,柔软微shi的触感转瞬即逝,段明玦怔住了。
我之前生病,头可疼可疼了,和姨姨一样疼,娘亲就会帮阙儿这样亲亲,亲完后阙儿就不会痛了。现在阙儿也帮姨姨亲亲,姨姨很快就一点也不疼了。
阙儿一双眼睛弯成漂亮的小月牙,小脸粉扑扑的。
青稚未料到阙儿会这么做,眼见床上那人将怀中的孩儿越抱越紧,青稚轻轻抿了下唇,弯着腰从段明玦怀中将阙儿抱了回来。
不早了,我先带阙儿去洗漱,少你收拾一下吧,早饭后我会过来替你施针。
待母女俩离去片刻,回过神的段明玦这才慢悠悠掀开被子起了身。卧房内段明玦脱下寝衣,一层层解开左臂上缠绕的止血带,最外层的棉纱已经沾上干涸的深褐色,越往里,雪白的纱布上渗出的颜色越是鲜红
用过早饭,青稚将秋棠叫进房里,将自己先前写下的药方递给她。
秋儿,你稍后去一趟药铺,按这个方子抓药回来。
秋棠嗯声收好方子,还以为是青稚替段明玦抓的药,于是问她,这张方子一共要抓几服?
青稚淡声道,两服。一服是你的,一服是我的。
秋棠垂在身侧的手攥了起来,咬着唇低低唤了声,小姐
青稚面色一柔,轻声叹了口气,上前拥住身子僵硬的秋棠,拍着她的后肩细声安抚,没事的,一碗避子汤而已,饮下就好。
秋棠眉眼低垂轻声应了,可眼圈还是禁不住泛起淡淡chao红。
青稚抱着针盒去给那人施针,用过饭段明玦就早早回房准备着了。待青稚进门的时候,她都已经躺好了,主动伸出手腕配合青稚把脉。
床边的女人头上用一根玉质簪子挽着青丝,指腹搭在柔滑的寸脉上,段明玦侧目静静望着她。
青稚的头发是用慕灵年轻时弄的方子配着她自己在药庐种的药材熬出的药汁养着的。在省城念书时,青稚身边的女同学们为了穿洋装好看些,一个个都去烫了时髦的卷发,还有的不惜染了色。可青稚没有,她不烫也不染,头发又黑又密又滑,色泽柔亮段明玦想,若是她现在伸手将青稚的簪子摘了,岂不是青丝如瀑
头还疼吗?
青稚睨了眼已然不知走神到何处的这人,见段明玦微微一愣,不由蹙着眉起身打开针盒。
青稚的嗅觉原本就较一般人更灵敏,此刻段明玦身上洒的薄荷粉味道太重,都盖住了这人自身的雪松味,凉到呛肺。
段明玦并不知晓青稚心中所想,只是挽着唇笑,阙儿亲过的地方,自然是不疼了。当然,如果换做是阙儿的娘亲给亲的,那非但现在不疼,以后都不会疼了。
段明玦咽下差些冲出唇边的那句话,仍是噙着笑望着持针的青稚。笑意轻柔,眉目清朗,可这副模样看在另一人眼中却不甚舒心。
于是等到陪阙儿下过西洋棋的楚钰进来时,见到的就是几乎被扎成一只刺猬的段明玦。
师,师妹
躺在床上的段明玦一动不敢动,满头都是毫针,而适才帮她施针的医女正在旁边慢条斯理收拾着浸过针的酒碗。
楚钰隐着笑,上前帮着青稚一道收拾。
辛苦师姐在此处照看半个时辰,停针结束后我再来收针。
嗯,好,你去吧。
看着青稚扣好针盒离开,楚钰望着那位床上不能言语,只一双眼睛还在骨碌转动的人差些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