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湫是棵银杏树,因为长在水池塘边,名字里就多加个三点水。
从秋湫有意识起,他就飘在半空中俯瞰着这棵银杏树,树身粗壮,树冠丰硕,秋湫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飘在空中,然后抖抖身体吓从旁边飞过去的鸟。
但秋湫不是天天都飘在天上,飘久了他会很累,然后秋湫会回到树干里去睡觉。
秋湫虽然叫秋湫,但他对秋天却也并不是那么喜欢。
嘴碎而热心的麻雀是秋湫的朋友,它们叫秋湫:“啾啾!”秋湫才有意识时,听到麻雀这样叫他,也以为自己叫秋湫,只是后来秋湫很沮丧地发现麻雀似乎翻来覆去也只会这两个字。
秋湫在秋天会结果子,挂在枝头是黄澄澄的一片,看上去漂亮极了,但是一靠近就会忍不住憋气,那股子臭味让麻雀都不肯站上枝头。秋湫飘在空中的时候也闻得到,连他自己都不想回去,秋湫愤恨地想,为什么自己要结这些果子。
但是果子掉完之后,秋湫的树叶也开始变黄了,那是秋湫一年中最漂亮的时候。连秋湫飘在天上时,也能看到自己的头发变得金黄,皮肤雪白细腻。很少说好话的喜鹊都要在秋湫的枝头蹦跶,谄媚地叼下一片树叶,飞到天上,放在秋湫的手里。
但美丽终究是易逝的,甚至用不了一个星期,树叶就掉光了,秋湫金黄的长发也掉光了。麻雀还在幸灾乐祸,秋湫索性也不出来了,整天闷在树里睡觉,也好顺势度过寒冷枯燥的冬天。
第二年开春的时候,秋湫醒了,按原来的年份,这还不到秋湫该醒的月份,只是这天着实有些热了,还有那些麻雀不知是怎么了,在树枝上吵闹就算了,还不停地飞来飞去,秋湫才彻底睡不着了。
醒来还没等秋湫问麻雀发生了什么,麻雀们就一拥而上,凑到秋湫身边,一个个的嘴动得飞快,生怕秋湫漏掉一个词。
秋湫才醒过来的头脑并算不上清醒,他好不容易才从麻雀的话中听清几个关键词,自己整理了一下,过了遍脑子,哦,那户人家有了个小孩了!
那是一栋修在秋湫斜对面的两层砖瓦房,从秋湫记事起,那个地方的房子还是茅草屋,然后慢慢变成了土屋,再是砖房。
秋湫对那家人的印象其实不深,他只记得有时候几个女人会来到树下捡他的果子,不久之后他们家的烟囱里就会飘出炖鸡的味道。
秋湫并没有觉得一个小孩的诞生是一件多么新奇的事情,只有那些麻雀,在他们短短几年的生命中,很难等到一个人类的降生。
麻雀吵得秋湫又有些想睡了,这天正是立春,本来还该是冷着的月份,却是春日融融,和风糯糯,秋湫被这太阳晒得骨头都酥了。
于是秋湫又睡过去了,和劳碌的麻雀不一样,他是从来没有事需要Cao心的。
秋湫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醒迟了,旁边的树芽都伸开了,再喝一场雨水就准备往上蹿,秋湫不敢睡了,发了几个苞等着下一场雨。
麻雀现在也很忙碌,它们忙着修整自己的小巢,以此来吸引漂亮的异性,让自己的生命在这个春天得到延续。
于是秋湫突然就寂寞了,他看着成双成对的鸟儿从他面前飞过去,竟然也有了些羡慕的意思。
日子就这样过,只是秋湫愈发无聊了,他除了睡就是发呆,偶尔捉下从旁边爬过的虫,再把它们丢掉。
秋湫的无聊生活终结在一个下午。
隔壁家出来了一个年轻的女人,手里像是抱着一床棉被。
但不是棉被,秋湫听到了里面哼哼唧唧地闹了几声。
秋湫感到很好奇,他从没见过人类的小孩,他只见过在树上安家的小小麻雀,它们整天都在唧唧叫,见到它们的父母之后就张大了一张嘴乞食,秋湫不觉得它们可爱,整天吵得他头痛。
于是秋湫第一次见到襁褓中的小孩时,是有些新奇的,小孩长了几个月,皮肤伸展开,白嫩嫩的倒也不惹人讨厌。
秋湫起了些作弄他的心思,他抖了抖树身,掉下一片碧绿的叶来,正好落在小孩的脸上。
似乎被人扰了清梦,小孩睁开了眼睛,嘴巴向下一撇,然后一张---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秋湫还没听到过这么响亮的哭声,小麻雀虽然整天都在叽叽喳喳,但是不会像这个小东西一样吵得他耳朵疼。
秋湫也生气了,我好心逗你玩玩,你还不给面子。
于是秋湫也不看他了,转身回到树顶,小麻雀都被这婴孩的啼哭吓得不敢张嘴。
女人却是抱着小孩坐在树下,轻轻地拍着孩子,那团东西却像是来劲了,反而哭得越发大声。
小孩真讨厌。秋湫想,早知道就不招惹他了。
这件事只是秋湫漫长时光里的一个小插曲,只是偶尔听到隔壁透过水泥墙传出的哭声时,秋湫才会想起那个不讨人喜欢的小孩。
秋湫的日子依旧很无聊,他的麻雀朋友换了一批又一批,偶尔也会有来自北方的鸟在树上修整,它们说着秋湫听不是很明白的话,聊着秋湫不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