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来得突然且突兀,谁都不明白为何突然说起辜负,严郁亦不知从何谈起,似乎苏珆更了解他和苏敏行。
严郁袖下的手无意识地攥成拳,面色不改。
沉默横亘在厅堂。
“时至今日,说也无妨。”苏珆踱步,斜睨了严父一眼,“秋后的蚂蚱,过了夏,还能跳几天?真当自己不左不右便可无虞,未免太过天真。郁儿,你以为小五会无缘和你碰见?天下那么多人,他追着谁不好,为何偏偏追着你?”
“苏大人慎言。”严郁表情不见起伏,可心底却不受控地抽了一下。他的脑海里闪过那晚白英走后,苏敏行百无聊赖的表情,偏生下一刻恢复如常,脸上的笑寻不着一丝的缝隙。
严父投来的目光带着疑惑,严郁道:“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人已不在,还望苏大人口下留情。”
苏珆却笑了,态度遽变,一改剑拔弩张,恢复成仁厚模样:“郁儿不妨多想想。”语闭他看向严父,“严兄,苏某有皇命在身须先行一步,这顿饭留到明日吧。”
兵士动作整齐地跟在苏珆身后离开,至铁甲声隐在风中,严郁按了按太阳xue,起身道:“父亲母亲,我有些累了,想先回房。”
严父随着他的动作起身,道:“既然不舒服,我和你母亲送送你吧。”
严母赶紧上来。有家仆自觉跟在后面,被严父拦下。
“不必跟着了”
家仆闻言互相对视一眼,只得退后。
严父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候,可如今不得不说。严郁走不久,苏珆便打听过严郁的消息。那时还以为只是闲谈,不知人家早有筹谋。出门时也觉得有人跟着,想他一介商贾,何至于他人大费周章?
他越想越不对劲,后来张生回来,他私下问清原委,立时决定想法设法也要把信寄给严郁——
不要回来,离得越远越好。
书房内有一藏宝阁,以往是存放珍稀玩意,今日严父才知还能有另一个用途。他推上墙上暗门,道:“苏珆肯定安插的有暗线,这里听不见咱们说话,说说吧,怎么回事。”
一切来得太突然,从他回来一件又一件事接踵而来,不等他反应接连砸下,严郁脑子早乱成一团。他找了个椅子坐下,手撑着头,眼神像被掏空了,黑黢黢一片。他明白现下家中危急,自己一定要说些什么,可思绪的混沌让他不知道从何说起。
“既然你不说,那就我先说吧。”严父露出疲态,严母见状上前,被严父阻止,“你不该去找他,就算没有这些枝节,他就真能回来吗?说起来他是个将军,若是有人指他豢养私兵,借金蝉脱壳意图谋反,你如何是好?即便如此,依旧有回旋余地。而我今日才知皇上久病不愈,冲撞龙体的罪名怕只能以死卸之。”
严母面露哀色,忍不住道:“郁儿,你父亲千方百计送出去了信,你为何不听,为何要回来呢?”
“信上反常,加之父亲与母亲还在梁城,我怎能不牵挂?”严郁维持着动作,低声回道。
“回来就是被瓮中捉鳖。”严父瞪了他一眼。
严郁听到苦笑:“煞气冲撞龙体?若没有苏敏行,现在的魏国有几成把握还是魏国?一路上我见多处有重兵把守,严查过往行客,如此阵势,全为了一个荒唐理由。”
严父沉默片刻,道:“飞鸟尽,良弓藏。苏敏行有功,但天下是皇上的。即便身体无恙,治一个人何其容易。只要想,汉北的一次平匪查起来有何难?话又说回,他们何止在外一路追踪,你以为我与你母亲就没人盯吗?”
严郁不想连累家中,可父亲母亲无可避免地为他所累。思及此严郁一掀衣袍直直跪下,膝盖撞到地面发出闷响,他眼睛不眨一下,只道:“是孩儿连累了爹娘。”
“我们还有后路,说出苏敏行在哪,应该没人会为难我们。”严父算着退路,“届时,咱们离开梁城。”
严郁挺着脊背。
“明天苏珆过来,你就告诉他苏敏行下落。”严父继续道。
严郁还是直挺挺地跪着,紧闭着唇,脸色略微苍白。严父后撤两步眯起眼,他看出了抗拒。
“你和苏敏行,莫非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