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父不动声色地去到最前,一言不发。
苏御史苏珆转与严郁道:“郁儿,许久不见。”
严郁笑着回礼:“世伯安好。”他侧身,抬手引道,“世伯怎么不进来说,只是……不知外面诸位”
苏珆却是自若,对着身后摆摆手径直走进去,道:“严兄怎么站着?一起坐。”
严老爷脸上没个喜怒,客套道:“苏兄先请。”
苏珆坐的还是之前位置,他呵呵笑两声,道:“趁着饭菜没好,咱们正好叙叙旧。郁儿,上次见你还是一年前吧?”
严郁恭谨道:“世伯记性好,去年几乎也是这几天。”
苏珆接过仆人递来的茶,放在旁边:“记得去年你是来找小五?”
严郁道:“正是。”
苏珆侧了侧脚尖,仿佛忘了往事随口问道:“小五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严郁脸色顿变,他错愕良久,呆愣道:“世伯,您不是不知,他……他……”
严郁胸口起伏,闭眼深深呼吸一口,后面的话实在不忍说下去。
厅堂里众人缓着呼吸,这一瞬就像薄瓷将碎的那刹,眼睁睁看着,等着落定的那声响。
“苏兄,五郎是个好孩子,”严父不忍,“可他已经入土为安了。我说你不信,郁儿远游归来,回答你也听到了。这些天的种种不会伤了你我情谊,我知你悲痛,可是苏兄,逝者已矣。”
苏珆放在腿上的手拍了两下,他站起来,负手背对着严家人道:“郁儿,葬着的当真是小五吗?”
“世伯,”严郁坐着一动不动,失魂落魄地喃喃答着,“您在朝为官,岂不比我先知?”
“有时候我想,戴笠荷锄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可这世间有什么是真由我们定的呢?出身?前途?”苏珆转身,眼神落在严郁身上,“我们是被推着走那个。汉河之战告捷,龙颜大悦,宴百官。可我如何开心,留在那里回不来的是我的儿子。不久皇上染病,开始不严重,可迟迟不见好转,还因此斩杀了几个御医。既然宫里的无计可施,宫外呢?有人奉命寻能人异士,却是找到了。那人说皇上之所以久病不愈,是外因,并非内因,北方有煞气冲撞了龙体安康。郁儿,你也是北上,可有见闻?”
严郁摇头:“未见异样。”
苏珆叹惋:“枉我说了许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能跑到哪去?”
严郁迎上苏珆目光,沉声道:“世伯,晚辈是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汉昌镇的匪患为谁所平,你不知道吗?”苏珆针锋相对,眼神中透着冷意,“可惜我们始终晚了一步,否则何至于守在严家。”
严郁直直看着他,抿着唇。苏珆由着他看,眼中寒意不减。来通知饭菜已备好的家仆见此情形候在门外没敢出声,跟其余人一起低头看脚尖。
“世伯,恕我直言,您要寻的苏敏行是您的儿子,可您的态度倒像在找仇家。”严郁平静地把凌厉说出。
“我为的是魏国!”苏珆仰头,目光下视,“覆巢之下无完卵,皇上缠绵病榻原因直指汉北,偏汉昌又有了那些事,如今是皇上要找他,我总要给天下一个交代。”
“敢问是要给天下一个交代,还是给自己呢?”严郁毫无怯意,一字一句道:“苏敏行为国赴命,只求魏国安稳天下太平。两年征伐,一夕命陨。汉河水急,可谁想过寻回他的尸骨?如今却说汉北有煞气,谁是煞气?”
苏珆的眼神在他说完冷到极点,竟冷笑一声,抚掌道:“好啊,郁儿对他情真意切,是小五辜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