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绮与宁子高皆跪在地上。
太师椅上的女帝揉着额角,看不清楚什么表情,只望着两个小辈淡淡出声:“宫人和我说昨日康王落了水,是子高救起的人,本想来看看绮儿身体如何,没想到……”
她掀起眼皮,颇为失望地看了江绮一眼:“绮儿,你与外面那些人怎么胡来,朕都不会怪你。你长大了,房中多几个伺候的人,不论什么出身都无伤大雅。可子高不一样,他还小。”
他小?他哪里小?
江绮撇了撇嘴,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一片Yin影落下,女帝起了身,扶起了一旁的宁子高。
“子高,姑母替你做主,要是绮儿强迫的你,朕自会替你讨回公道。”
江绮的手指紧紧揪住了衣摆,他大气不敢出,生怕宁子高乱说什么话。
头上的声音响起,听着温和又乖巧,“姑母,您误会了。我一直仰慕绮哥哥,所有的事都是我一厢情愿,与绮哥哥无关。”
他说的一点没错,可江绮听上去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不必偏袒绮儿,有姑母在,放心说。”
“没有偏袒,”宁子高浅浅一笑,“我心甘情愿。”
女帝无语凝噎,摇了摇头。
“绮儿呢,你有什么话想说。”
“我……我无话可说。”他怎么敢告诉母后自己这副的怪异身子,与宁子高的事情既然被撞破,便也只能咬着牙认下。
女帝看着二人叹了一口气,拢起袖子绕着二人缓缓踱步,她平静的声音回荡在殿中,每一个字清晰地钻入江绮的耳中。
“绮儿你是男人,比子高年长了整整六岁,做了混账事就得为此负责。既然子高属意于你,朕就为你们二人亲自赐婚。”
“赐婚?!”江绮长大了嘴巴,像个木头一样愣在原地,抬头呆呆地看着女帝。
宁子高亦是震惊,难抑的喜悦过后却升起隐隐的怀疑,他知道这绝不是因为对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喜闻乐见。
那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宁子高暗暗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江绮,一个可怕的猜测突然涌现。
“母后!这不可能。”
“我与他?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况且男人与男人,同性相婚从古至今有哪个朝代会容许?这绝对不行,我做不出这么出阁的事!”
他下意识地反驳,却完全忽视了女帝后宫中的一群妃嫔,这样口无遮拦的话语简直是在打他母后的脸。一旁站着的宁子高听得胆战心惊,悄悄点了点江绮的肩膀。
“你出阁的事做的多了,又怎么怕多这一件?”女帝皮笑rou不笑,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江绮,“以往也没有女子科举,以往也没有女子为官,以往更没有女子做皇帝。可现在朕做了皇帝,朕能改变这一切,男子与男子、女子与女子通通可以。”
她弯下了腰,涂抹了蔻丹的修长手指掐住江绮的下巴,温声警告:“绮儿,这几年是朕将你宠得无法无天了。”
血缘太过奇妙,女帝的那双眼睛与宁子高的几乎一模一样,可却在褪去伪装的和蔼后,冰冷得令人发怵。江绮不敢直视,他终于又回想了当年垂帘听政的压迫感以及被迫禅位的恐惧感。
他早该知道,自从父皇死的那一刻起,他的母后就再也不是当年宫中那个愿意为他遮风挡雨的人了。他能任性妄为、目空一切,也并不是源于母后对他的喜爱,只是因为他是正统皇室最后的一条血脉……
“儿臣知道了。”江绮长睫垂落,不敢再反驳。
他迟早都是要成婚的,他的王妃也必然会由女帝挑选,无论是谁都已经不重要。
江绮沉默着接受了这场草率的赐婚。
因为母后最讨厌不听话的孩子,他不想被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