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蹊不认识那个“蹊”字,但是他知道宋言后面不应该有多余的字,他抓着书包用力去擦那个多出来的字,想要抹杀掉这不属于的他的,莫名其妙强加给他的多余的名字,他把小小的白嫩的指腹都擦红了,用力到指甲盖泛白才罢休。
他知道擦不掉,可是这样做会好受一点,宋言蹊第一次体会到如此强烈的无力感。
小小年纪的他形容不过来,像是紧拽在别人掌心的小蝴蝶,努力煽动着翅膀想要挣脱。却不知道这样做无异于蚍蜉撼树,根本无济于事。
“赵伯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给我改名字呢?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宋言呢?”宋言蹊浅褐色的瞳仁里面看不出情绪,愤红着小脸喃喃道,像一只漂亮的但却死气沉沉的洋娃娃。
“为什么,明明没有人喜欢我…还是要把我从爸爸身边带走呢?”
和赵越陵秀丽雅淡的面庞和气质完全不同,长相看起来憨厚老实的赵管家愧疚地看着宋言蹊。因为不擅长和人交谈,性格也很耿直,所以他在赵家战战兢兢干了十多年,却只是管理着最普通的房屋维修,整理园艺的工作。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聪明又敏感的小孩,他有时候甚至觉得宋言蹊和赵越陵的性格有些相似,明明处于最底层,但是却又倔强维持着自尊。
宋言蹊年龄很小,却什么都懂,自从宋言蹊这个名字确定之后,陆亦平那本来就不热忱的态度像浇了一盆冷水,连一点火星都给浇灭了,对宋言蹊毫不上心,就任由他和赵管家住在离主宅最远的房间里,从来不会主动过问关于宋言蹊的任何消息,宋言蹊也从来不会去找他。
临近年关那一天,宋言蹊看着别墅里张贴上了撒着金帛的对联,他小心翼翼穿过Jing致的浮雕壁画,找到了正在逗李暮远玩儿的陆亦平,慈爱的父亲,撒着娇的漂亮omega儿子,和谐又温馨的场面刺地宋言蹊的心不舒服的被揪着。
宋言蹊礼貌地敲了门,上一秒还欢乐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异常。
“怎么了?”陆亦平不冷不热问道,也没让宋言蹊进去。
宋言蹊就矗在门口,垂着眼问道:“马上过年了,我可以回去见爸爸吗?”
“过段时间吧,等宋潭联系我了就送你回去。”
宋言蹊没有等来宋潭的电话,他在偌大的繁华的别墅里,日复一日的孤独的生活着。
明明是同样的父亲,在同样的别墅里面生活着,一个是在花园里的小王子,享受着玫瑰和所有人的娇宠。
一个却像是地下老鼠一般生活着,宋言蹊知道其他人不愿意和他过多接触,除了每天饿着肚子等到九点和管家保姆一起吃饭,因为害怕多一点动作就会得到一声嗤笑,所以他只能目不斜视夹着自己眼前的菜快速吃完,然后就在那些复杂嘲弄的目光中,挺立着背脊,自己乖乖收拾好自己的碗,垫着凳子洗干净。
大多数时间宋言蹊都是在他们那个背光的房间里,看赵越陵带回来的书,完成赵越陵布置的额外的作业,累了就抬头看向窗外檐下挂着的随风簌簌招摇的玫瑰。
恒商集团早在十五年以前便领头牵线和联合其他几家顶尖企业创办了学校,品行和成绩经过考核之后合格的Jing英人才毕业后会直接输送到各大企业。
幼儿园和小学在离别墅区很近的一块区域,所以上小学的时候,宋言蹊会牵着赵管家的手,数两旁立着笔直的数,YinYin郁郁的盖着宽阔大道两旁,很多时候宋言蹊都能看到挂着五个零车牌黑色的宾利毫不留情地扬起灰,从他身边划过。
宋言蹊知道,那是属于专门接送李鞘远的车,宋言蹊能感受到李鞘远对他的恶意,却不知道这恶意从何而来,宋言蹊在他手底下吃过不少亏,所以都是看着他都是绕道走。
毕竟,即使生活在同一个庄园里,李鞘远的生活也是他不可企及的,两人的差距也不是只用沟壑能形容的。
宋言蹊16岁生日那一天,赵越陵没有拎着他喜欢的蛋糕回来。
宋言蹊唯一喜欢的就是别墅里面的小花园,他小时候成长于昭南镇,那个小城镇虽然贫穷落后远不及临北繁华,但四季如春,和钢筋浇筑的冷硬临北不同,昭南镇每一季的街边巷道都会开满鲜花。
宋言蹊很喜欢花园里的玫瑰,他觉得像是赵越陵身上的味道。宋言蹊想:今天生日,或许可以送一朵玫瑰给自己。
他用手指比划成相机的样子,嘴里发出咔擦的声音,假装框出照片定格拍照。然后隔着栅栏小心翼翼探着身子想去嗅,可他还没靠近就得到了一声呵斥。
“别动,离远点!”
在宋言蹊还来不及解释时,就看到Beta园丁从花丛中钻出,挥着花洒踩着花园里铺平的石头路,几步奔向宋言蹊,粗壮的手臂奋力推开门,一把推开宋言蹊的手臂。
宋言蹊双手杵在腿上,半蹲的姿势本来就重心不稳,这一下的力气非常大,把他直接推到了地上。他憋着通红的脸,忍着手掌被碎石擦破的刺痛,摇着头道:“叔叔,我没想摘花,只是想凑近闻一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