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片云,袅袅婷婷,步履款款,一举一动都有种说不出的气度。类似王小娘子的行止风范,可相较于她又矜贵好看得多,旁人怎么学也学不来。
出手阔绰是她,为民着想是她,撒钱戏弄也是她。她年岁颇小,不知生得是何模样
可惜,等孟开平终于挤到了近前,那抹霁蓝色只眨眼的功夫便隐在了轿帘后。
轿子很快抬走了,逐渐化为一个小点消失在长街尽头。青衣公子满脸懊恼地眺望着,不一会儿,那位杏红裙子的同知小姐也匆匆下来了。
怎么走了?
她说这里闹得慌。
孟开平凭借着极佳的眼力,将他们的对话猜了大半。他想,那几篓铜钱应当是这位同知小姐洒的,毕竟她方才在楼上笑得花枝乱颤,最是张狂,只差没失足跌下来了。
这会儿,吴九也瞧够了热闹,挤过来拍了拍孟开平,指着那青衣公子道:呦,那公子哥儿身边的小厮,咱们被抢的烧鸡可有他一份。
烧鸡?谁还顾得上烧鸡呢,至少孟开平已经没心思记挂这个了。
一年多来,他随着父兄对扛元军,却从没想过元军中的兵士大多也不过是普通百姓。归根结底,真正的敌人其实是元廷权贵们,是高台上的那群人和他们背后的家族势力。
明明都是十来岁的少年人,只是因为出身天差地别,此生便注定为敌了。那书生气的公子哥,还有那云彩似的小姑娘,都是他的敌人。
即便他们今日相隔咫尺。
午后,出城回村的路上,孟开平一直默不作声。吴九反复问他怎么了,难不成撞见了水鬼?孟开平却根本说不上来。
他总觉得自己眼前蒙着抹浓烈的霁蓝色,在日光下绚丽又耀目,绸缎般流光溢彩。
原本安排在节前的议亲教他躲了个干净,节后,孟开平终究被老爹抓住。孟顺兴强逼着他又去了趟王家,送了一堆礼,一幅要让他当上门女婿的热情架势。
大哥,强扭的瓜不甜。孟开平事后同自家兄长抱怨道:你跟爹说说罢,就说我再也不见那姑娘了,旁的姑娘也不见,我已经有想头了。
你有什么想头?孟开广端起茶盏,温言道:只要是良家女子,即便爹不肯,我可以去帮你提亲。
孟开平沉默好半晌,终于,闷声却又坚定道:我要娶那个总管家的小姐。
闻言,孟开广差点儿将一口茶水喷出来。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好半晌,最后还是孟开广先鼓足勇气开口。他咳了两声,颇为尴尬道:平子,你晓得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晓得。孟开平一脸无辜且理直气壮道:我又没说现下就要娶,过两年嘛,她瞧着年纪还小,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但我瞧着她蛮好,连达鲁花赤家的公子在她身边都跟哈巴狗儿似的,想来容貌不错。至于家世,我暂且还没瞧见比她更好的,等瞧见了再说罢
孟开广已经不知该从何下手打消弟弟的念头了,他也不愿直说什么高攀不起,只循循劝诫道:师家小姐今年才十岁,议亲还早。平子,你赌气也该换个赌法,不该拿婚事玩笑。
他哪里是钟情师家小姐,分明是不服权贵之势罢了。
孟开平被戳中了心思,硬着头皮道:当年刘秀发迹前说要做执金吾、娶阴丽华,旁人同样笑他痴心妄想,凭什么志向与婚事不能握在我自己手中?
光武帝是宗室之后,汉高祖九世之孙,他入过太学,家中又与阴氏有姻亲。孟家祖辈面朝黄土背朝天,从没结交过权贵,自不可同日而语。
孟开广继续坦言道:再者,咱们是叛军,除非你能夺下徽州城,否则你与她之间绝无可能。
那便夺呗。孟开平只想先寻个借口搪塞自家老爹:总归我是不愿将就的,此事不急,先立业后成家嘛,到时再让爹帮我议亲
什么自己把握志向婚事,分明是不肯管理军中琐事,只想上阵杀敌。孟开广也明白弟弟的心愿,便望着他,眼含笑意道:你效仿前人,可知要夺得怎样的高位?光武帝娶妻封侯,你若想娶师家小姐,便照着师大人的位子拼一拼罢。
他是几品官?
一路之长,正三品。
孟开平应了一声,根本不以为意,随口搪塞道:行啊,那等我当上三品大员再娶她好了。
此等光宗耀祖之事,便担在你肩上了。孟开广无奈,干脆顺着他的话头玩笑道:届时,为兄可等着喝你二人敬的那盏茶。
当日的对话,兄弟二人都未曾当真。只是没过多久,孟顺兴便停了孟开平拨算盘的活计,发了好一通脾气,而后便将他撵去了军中,再不提议亲之事。
孟开平知道是兄长暗中帮衬他,美滋滋地想,等老爹干不动了,大哥当主帅,他当副帅,何等的快意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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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
师杭正听得入神,男人却突然不说了。她转念一想,是了,一语成谶,如今他得封高位,可他的父兄都已不在人世了。
于是她托着腮,睁大眼睛,转而追问道:你总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