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夫人没料到平日只会扮演柔弱可怜的庶女,现在正振振有词的一副主子做派。心头火更旺,尖笑道:
怎么,不装了?这些年不是演得挺好吗!
乔幽此时膝盖已经跪麻,后背却依旧挺得笔直,不解的开口:母亲若不能容我,当年为何不让我和娘亲一起死了干净?既然已纵容我活到今天,又为何不断处处与我为难?
乔幽其实能够理解燕夫人的恶意,因为在她眼中,自己当年才是受害者。燕蓁的存在如鲠在喉,不断提醒着她来自枕边人的背叛。可加害者却以弱者自居,伏低做小委曲求全的样子,更加让她无处发泄。
但是在燕蓁的童年记忆里,除了与哥哥时常玩在一起的快乐外,其他时候几乎都是战战兢兢,看人脸色度日。长大后她一直退让忍耐,用柔弱与不争来博得好感,特别是在燕飞面前。没想到如此反而弄巧成拙,越发招致燕夫人的反感,所以才有了这十多年不间断的苛待与刁难。
她决定帮燕蓁说出深埋心底的话:
蓁蓁不敢奢求膝下承欢,也从未期待母亲待我如待哥哥一般,只求各自清净。娘亲与爹之间是否有感情,从爹待我的态度上便可见一斑。母亲倒不必在这事上忧心,多年来惶恐不安,一有不顺就寻我出气,实在多此一举。
刚说完,乔幽就感觉到身体有了变化,一直以来被攥住的心口竟然顿时松开了。
燕夫人听完,一张脸白了又黑,黑了又白,拿着帕子的手颤颤的指着乔幽,一句话说不出来。丫鬟婆子们也被惊的愣在原地,一时间竟忘了上去关心自家主子。王婆子第一个回神,一个箭步上前,对准乔幽的脸扬手便要打下去。
哎哟
只听她一声痛呼,一张老脸皱的像朵菊花,整个人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谁、谁踢我?!
你爷爷我!
众人看去,大少爷身边的明岩此刻正抬着一只脚,冲王婆子嚣张挑眉。王婆子正要发作,就见燕飞从明岩身后走出来,面色不善。
他匆忙赶来,一进院门就听到她的剖白,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心像被人打了一拳。燕飞突然记起,小时候他在爹娘那里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要跑来向她显摆,有一次娘给他缝了个布老虎,他高兴地举着一路小跑到她那里,炫耀道:
看!娘亲手给我缝的,而且用的百家布呢!他见她水灵灵的大眼睛正盯着布老虎,忍不住道:你喊我好哥哥,我借你玩两天怎么样?
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你知道这多难得吗?娘为我缝了足足三个月呢。
不要就是不要。
她说完便不再理他,转头看丫鬟们翻花绳。那时他年岁小,是阖府宠着的小霸王,怎么甘心被人忽视。于是上前揪住她的辫子,逼她扭过头来。小燕蓁一下子哭了,却不像寻常孩子那样放声大哭,而是眼里含着一包泪,一声不吭。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的向下掉,白瓷娃娃一样的脸蛋都憋红了,也不求饶不哭喊。
后来到底如何了燕飞已记不清,他只记得,从那时开始,自己不愿让这个倔强的小姑娘流眼泪。
他径直来到她身边,一撩衣袍和她并排跪下。
哥哥。
别怕。
如记忆里许多次那样,燕飞来了。
少年冲她一笑,整个人散发着阳光。他黝黑的眼睛看向她时,乔幽有一瞬间恍惚,似是他透过燕蓁的身体照亮了自己。
燕夫人此时已缓过神,头疼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不出所料的又在维护燕蓁,此刻只想把他塞回肚子里,也生不起旁的气了。刚刚那番话,的确点醒了她。当年东窗事发时,二人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从小的教养指示她要做一个宽容大度的主母,但嫉妒与伤心让她无法就此揭过。一想到这些年因为此事与夫君生的诸多嫌隙,确实不值......
都散了。你俩也别在这跪着丢人现眼了。
燕飞一愣,准备的一肚子腹稿此时竟然派不上用场了。犹豫了一会儿,拿眼睛小心翼翼地瞅着燕夫人:
娘,真没事了?
燕夫人一摆手,给了他一个眼神。燕飞立刻读懂了,那是快滚。
二人出来,燕飞牵着她的手在府里奔跑,他们穿过蜿蜒的长廊,路过南湖时惊起一群白鸽,他们边跑边笑着看下人闪避时的窘迫模样,最后来到儿时荡秋千的玉兰树下,阵阵花香袭来,她仰头闻了闻。燕飞眼睛一直不离她,此刻看到她鼻尖都是细密的小汗珠,抬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秀气的鼻子,佯装怒道:
是不是你?教灵雨说那样的话来吓唬我。
哥哥英明,你要是不来,我确实半条命要没了。
只要蓁蓁需要,我每次都会在的。
哥哥,你不嫌我麻烦吗?
他假装叹气,麻烦啊,还是个大麻烦。少年弯下腰,摸着她柔软的发顶,笑着说:所以为了防止麻烦别人,只好你哥代劳了。
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