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他补充道,“那个祝白,我俩之前在一起过几年,都跟你交代了。这一年多确实断得干干净净,以后也不会死灰复燃。她要出国了,我要上任的总监的位置就是她腾出来的。”
“这你不用跟我解释。”
“你不想听就当没听到呗,”蒋鹤声笑笑,“反正我说的话你总是左耳进右耳出。”
他在储物盒里拿出来一盒药递给我:“这是这个月的避孕药,你先吃着。长效避孕药不能随便停,得用别的药过渡,我没去开,先挺过这个月再说吧。”
他忽然紧张地盯住我:“前几个月的都吃了吧?”
“嗯。”
“那就行。”
车子到了单元门口,我们都坐着没动。蒋鹤声用手背蹭了蹭我的脸,玩笑道:“后悔了?不用抹不开面子,说一声,我拉你回去。”
我瞪他一眼,解开安全带。他忽然大手按住我的头,凑上来吻我。
我捏紧双手,任由他给我一个绵长的湿吻。
他呼吸紊乱,温柔注视我:“好乖,居然没有反抗。”
我怕再不走就走不掉了,一把推开他,慌张道:“我走了,你注意安全。”
蒋鹤声也紧随我后,从后备箱里给我提出行李箱。
“八楼呢,拎得动吗?”
我没有让他进门,就在门口告别。
“嗯,晚上睡觉锁好门。”他叮嘱我,摸了摸空空的口袋,似乎还想找烟。
我微微点头,关上了门。
老楼和以前天差地别。
焕然一新的家具和装饰,没有半丝从前的痕迹。
我在客厅里徘徊,就是不敢进房间。
那扇门换了,我透过门仿佛能看见那晚交欢的我们,门外是仔细分辨动静的姥姥。
门里门外,两种绝望。
我没来由地产生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迫使我坐下来,又迫使我蜷缩起来。
倏忽之间我似乎走进了一场梦境,又或许,真的飘去了什么地方。
雾,起了很浓的雾。
到处雾霭弥漫,白茫茫看不清楚。我在迷惘中听见了长长的汽笛声。
我循着声音跑,眼前迷雾渐渐消散。我看见了姥姥,她挎着一个破烂包袱,在男女老少一行人中间排队上船。我惊喜万分,挥舞手臂大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只好拼了命地向她跑,越急越慌,摔了好几个跟头,沙石把我的掌心磨破,我顾不上拍去尘土,只是不管不顾地奔跑。
姥姥上了船,而我也终于能发出声音,我声嘶力竭地哭喊。
“姥姥,带我走吧,别丢下我。”
姥姥急得直跺脚:“哎哟,好孩子,快离开这里,别往船上跑!”
我不听,只差一步就能登船,姥姥忽然把包袱丢到沙地上。
“好孩子,快帮姥姥捡起来。”
包袱丢出好远,里面的金银财宝散落一地,我慌里慌张地把它们都收进包袱,抱在怀里,再抬头,船已经开动了。
姥姥向我挥手:“好孩子,回家去,好好生活,姥姥走了。”
我低头再看,怀里的金银财宝变成了冥币和纸叠的元宝,化成一股烟,慢慢升上天空。
……
我猛然惊醒,呼吸困难,大口大口喘气。屋子里一片漆黑,我不知梦魇了多久。
恐惧无边无际地裹挟我,我浑身冷汗直流,爬起来按开了灯。
蒋鹤声把灯换成了很高亮度的那种,灯火通明让我的恐惧削弱了不少。
我靠在墙边,久久缓不过神,不由自主地盯着那扇紧关的门。
那扇门里似乎关着什么怪物,既让我胆寒,又让我好奇。
我一步步挪过去。
按住门把手。
深呼吸。
开!
黑暗。空无一物。
我按开灯,屋子里有些崭新的陈设,很安静,什么都没发生。
我松了口气,然后房子里所有的门都打开,并且按亮了所有的灯。
阳台外面黑乎乎的,蒋鹤声贴心地安了个窗帘。我把窗帘拉好,却仍然坐立不安,总觉得窗帘后面会突然冒出来一个人。
太安静了。
我随便点开个电视剧,屋子里有点动静会好一些。但老楼隔音不太好,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响声会把我吓一跳。
我把门和灯开了又关,总是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算了,要不然今天就住酒店。
我背上包包,不敢面对关灯的恐怖瞬间,决定让这些灯开一夜。
我惶然地打开大门,蒋鹤声正站在台阶下抽烟。
我把着半开的门,不知所措。
声控灯灭了,楼道里一片昏暗。我背光站着,蒋鹤声一半脸隐在黑暗里,嘴边有个小小的火花时明时暗。
他沉沉吐出一口白雾,轻声问我:“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