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窖里的日子每天都很危险,匪军的烧杀抢掠暂且不提,整日食物匮乏,生病也无药可医,随时都能把两人的命要了。
但刘馆陶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危险,她只知道每天肚子很饿,头很晕,李静安很烦人。
至于他为什么烦人,刘馆陶也说不清楚。李静安是个很有礼貌的谦谦公子,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读书人,无论干什么都文质彬彬的,看不出一点儿坏水,有吃的首先分给刘馆陶,其次才是他自己。
可她总有一种直觉,这家伙不是善茬,但到底哪里有问题,她又说不上来。刘馆陶唯一知道的是,如果她还住在长安城里,断然不会和李静安这样的人有过多来往的。
后来,李静安在地窖的顶口开了个小孔,遇名居地势高,小孔能看到外边的大街,李静安每天就用这小孔给刘馆陶播报最新战况。
天黑了,他说。
天亮了,他说。
天又黑了,天又亮了。他说。
有人在杀人,他说,快看,那是不是你的车夫?!
刘馆陶知道他在吓自己,懒得理他。她整日半梦半醒,昏昏沉沉,完全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某日,李静安在小孔前整整看了一天,大概傍晚的时候,他忽然很高兴地说:援军进城了,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刘馆陶一听,也十分高兴,拖着沉重的身躯凑到那小孔边上,听见李静安在自言自语:本以为还要再受几日苦,看来朝廷派来的绝非等闲之辈会是谁呢?
刘馆陶管他是谁,只要能让她从这个暗无天日的地窖里出来,哪怕是一只蟑螂,她都愿意跪在地上喊他祖宗。
她从小孔里往外一看,大吃一惊,入城那天,外边繁华大道,干净整洁,如今到处都被砸被抢,破败不堪,街边随处可见干涸的血迹,还有二三个尸体,倒在路边,无人问津。
斜阳洒在街道上,有一队人正在进城,队伍极长,每个人都持着寒光凛凛的黑兵器,披着铠甲,踩着重靴,全是冰冷又勇猛的士兵。
这段宛如幽灵的队伍之后,一个骑着黑马的青年进入了她的视野,在黑压压的士兵中,这青年是少有的白净整洁,没有穿盔甲,只着一身素衣,很是单薄。刘馆陶正想再看两眼,李静安把她的头掰到一边,凑到小孔边:看来就就是平乱的主将。
刘馆陶难以置信,在她看来,这青年应该是来凑热闹的,他看上去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当上主将?
学好难,学坏却是很容易的,刘馆陶也把他的头掰到一边,自己凑到小孔边,只见那黑马越走越近。
刘馆陶再怎么看,这人最多最多,撑死了也就是二十五岁,二十五岁就能当上主将?唬谁呢?
忽然,那人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回过头,眼睛下瞥,刚好和刘馆陶对视上,刘馆陶汗毛都竖起来了,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
还好他只是瞧了一眼,目光就扫开了。
可能是不小心撞上的,刘馆陶心想,应该不是发现有人在偷看他,否则,这洞察力也太恐怖了!
李静安见她冷汗岑岑,手脚发软,问:你怎么了,病又加重了?
她摇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当天,李静安看外边形势好转,扶着刘馆陶爬出了地窖,一见外边亮堂的光,两个人不由自主地捂住了眼睛。
外边的战乱果然已经平息了,街上的人从匪军变成了镇守的士兵,看到奄奄一息的老百姓还会给分些粮食,刘馆陶和李静安都衣着破烂,自然也被划分到难民阵营,两个人拿到馒头的瞬间泪流满面,恨不得当街来个三扣首。
遇名居被改造成暂时接受难民的地方,刘馆陶二人也住在里面,李静安比刘馆陶的身体状况好点,有力气行走,所以负责做饭,临近半夜,他端来一碗粥,刘馆陶吃了粥,才感觉稍微好一些了。
哈哈哈哈!李静安笑道:你瘦了好多啊,这下巴都可以当锥子使唤了。
刘馆陶白了他一眼,对他的Jing气神简直佩服死了。
李静安其实没好到哪里去,他本来就是个不出门的白面书生,这下更苍白了,从白面书生,变成白面无常,眼窝深陷,两个腮帮子都凹了进去。
李静安笑道:咱俩也算是一块走过鬼门关的人,不该称兄道弟才对吗?怎么瞧你对我越来越冷淡了呢?
刘馆陶有气无力:我难受
李静安安慰道:没事,我带你去看病。
被匪军洗劫过的地方,怎么可能还有大夫?就算能找到随军大夫,也不可能给平民百姓看病,刘馆陶忧心忡忡,但李静安还是带着她出发了,两人来到药馆,这地方匪军也来过,但这种哭不拉几的玩意儿也没人想抢夺,只有人参丢了不少,别的都还在药柜里。
李静安琢磨了很久,架上炭火,不消片刻,端着一碗药出来了。
喝了它,再喝两碗姜汤,你就能好了。李静安信誓旦旦。
这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