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婷的办公桌上,有个她去西非旅行带回的木雕。部族原住民以粗粝刀法,雕刻出婴儿臂膀大小的人物。其嘴唇很厚、丰ru肥tun,男性与女性的生殖器官皆被远超正常比例的夸张刻画。
“古老的生殖崇拜,”方青宜第一次看见木雕时,徐婷笑着解释,“本来我想放家里,文雅不喜欢,嫌难看,我只好摆到办公室。”
方青宜有时走神,视线会漫无目地落向桌上“丑陋”的木雕。
“无论人类离开自然界多远,最终还是要臣服本能。”徐婷又说。
徐婷是名女性Alpha,与他大哥方屿川就读同一所大学,都是校登山队的成员,两人自学生时代便私交甚笃。方青宜成年后迟迟不分化,最早就是她拜托身为顶尖分化学专家的父亲诊断的。如今老专家专注理论研究,不再接诊,她继承父亲事业,成为方青宜的医生。
年轻的Beta助手敲敲门,送来方青宜这次的腺体检查报告。
徐婷快速扫过:“你的指标有点奇怪,不久前发过情吗?”
方青宜一顿,“嗯”了声。
“持续了多久?”
“大概几个钟头。”
“用了抑制剂?”
“……是。”
徐婷看他一眼,想了想,没多说什么,合上报告说:“腺体目前还算稳定,没特殊情况,下个月再来复查就可以。”
方青宜点点头:“我上次丢了张处方单,你帮我补开一张吧。”
徐婷“哦”一声,转动电脑椅,敲击键盘。
“我还是给你开两支。”
她说着,点击鼠标,不远处的打印机咔哒一响,开始工作。
方青宜二十二岁那年的分化,没有使他变成一个正常的Omega。
在外人眼中,方青宜外貌、谈吐、家世,样样出众。很少有人知道,方青宜后颈“失败”的腺体,在过去的几年里,给他造成了多大的困扰。
徐婷父亲曾经说过,方青宜的腺体问题,只有标记成结,顺利受孕,通过孕激素刺激,才可能根本意义上调整。但是,因为他腺体分泌异常,导致他在承受标记时,会遭受比其他Omega更大的痛苦,且他的生殖腔发育迟缓,比常规Omega男性的腔体更小、更薄。他注定了极难受孕,所以前述解决方案,在实际层面又陷入死局。
不过,如果方青宜能拥有Alpha伴侣,不断接受Alpha信息素的抚慰,他的腺体紊乱还是能得到很大的缓解。所以,两年前方青宜跟闻驭结婚时,徐婷还开玩笑说,以后有了丈夫,就不需要她这个医生了。
毕竟像闻驭那样的Alpha,有着纯度、剂量都极高的信息素。
可出乎徐婷意料,两年过去,方青宜的症状一点没有缓解,反而有进一步恶化的趋势。这让徐婷十分奇怪。她直接问过方青宜,两人的性生活频率,方青宜脸色一僵,没有回答。
徐婷立即明白了,方青宜跟闻驭,恐怕没什么夫妻生活。
难以理解,把方青宜和闻驭放进一栋房子里,日夜相对,两人怎么能不做爱?
她无意介入婚姻隐私,只好换了治疗手段。药房开架的常规抑制剂,对方青宜的腺体是无效的,徐婷不得不寻求更加先进的抑制剂。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如果有一天,方青宜对进口抑制剂也产生抗药性,那时候怎么办?
“那就做手术,”方青宜眉毛都没抬,口吻很淡地说,“实在没办法,就把我的腺体给摘了吧。”
徐婷被他无所谓的态度吓了一跳,错愕地打量了他很久,不知方青宜是说负气的玩笑话,还是认真在考虑摘除手术。
因为摘除腺体,意味着主动放弃“性欲“。
“我这个弟弟,太认死理,非要一条路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
方屿川有次喝醉酒,跟徐婷抱怨。徐婷当时还不理解,觉得方青宜看起来温文尔雅,不像是他所说的极端性格。后来,随着一次次与方青宜接触,她才逐渐理解方屿川的话。
手机响起钢琴音,徐婷扫一眼,是设定好的日程提醒。她伸手按掉。
“我得下班了,你大哥邀请我跟文雅去吃他家晚餐。”徐婷脱掉白大褂,以朋友的语气说,“跟我们一起去吗?”
方青宜收到了方屿川发给他的信息。上次聊得不欢而散,他想到方屿川又要啰嗦,整个脑子快炸掉,毫不犹豫地回绝了。
“不了,”方青宜跟着起身,“我还要回趟律所。”
两人一起出了诊室,往地库走去。
徐婷的车停在B2层,方青宜的车在B3层。电梯到B2时,徐婷按住开关键,轻声说:“方屿川这两年喊我喝酒,好几次喝得烂醉……方明江烂泥糊不上墙,你又不肯接手家业,方屿川那人,呵,他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方家这么重的担子,砸到他头上,他压力很大。”
她摆摆手:“走了。”不等方青宜接话,大步走出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