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思不尽,琼琼欲竭,他念那黄昏水,寥寥何归……
女子浅yin低唱,微弱的尾音欲歌欲泣,唱腔婉转悠扬,飘荡着。
像一艘静静漂浮在光波里远航的小帆行至在虚无缥缈的前路。
路的尽头划过一条江河天际的分航线,牵引着他的灵魂去向不知名的远方。
他从未有过这般轻松,透亮的感受。
灵魂与rou体一点点分离,这一生的罪恶与沉重似乎都随着rou体消离而化为虚无。
而那束缚着,困侑着他的牢笼被恶狠狠的撕破开一个缺口,灌进温热的细流。
星河淡淡,古琴声从很远传来,不疾不徐,荡开了东山之上的白云,一切平和而沉静,正如李赋清此刻的心境,他伸出手,等待着,迎接属于他的安谧,唯有那一点不协调的箫声始终令他不得安生,船只也受了影响,漂浮的愈发缓慢。
他蹙起眉头,却仍紧闭双眼沉浸于此,不愿脱离。
再长的路也有尽时,他脑海有个声音在引诱着他,向前,再向前,直至他一只脚已然迈向了尽头的山口,其间一直隐隐藏匿的箫音却在此时横刀而出,毫不消减悲戚之色,迅猛又急促,犹如狂风骤至,雨线倾洒。
让人听罢两厢驳逆的曲调撞击着,荡漾的音波冥冥之中激起了一丝悸动,揪的他心口猛地一痛。
“别走。”
“阿清!”
低沉的嗓音带着不舍和无奈,颤抖着并不连贯,却引起了最大的风波,李赋清一只手捂着胸口,跌跌撞撞的蹲下,脚底的细帆随之剧烈倾倒,激起一股巨大的浪chao,他触摸不到自己,却能直觉来自灵魂深处的撕裂痛楚。
那似曾相识的声线带给他极大的安全感,硬生生将他的船只拽回金戈铁马的嘶鸣里,远处不再是山川,而是刀光凛凛的荒漠战场,他猛然睁开双目,却看不清任何事物,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他根本发不出任何声息。
而女子的戏词也不知不觉叙念到了尾声,变得怨恨异常,不再满含依恋与劝慰,拔高的尖叫引得山崩海啸,碎裂的岩石滚滚而落,像是炸裂在船尾,不太结实的木板顿时崩出裂纹,重重沉入湖底。
李赋清脑中此刻分割成两方景象,一面嗡嗡铮动的七弦音调柔和,身后却是正在熊熊燃烧的狱火,哀鸣嘶喊从山口深处一声又一声传来。
黑漆的魔爪从四面八方伸出,拽紧他身体各处撕扯,只剩下半个腐烂头颅的女子趴在他的肩膀,一句又一句恶狠狠催促着,试图将他拉入正在轰塌的山窟。
而另一面尖锐的箫声却引升起耀眼璀璨的烈日,犹如佛光普照,将本应缠斗血腥的战场渡上一层金色,晃的人看不清一切景象,只能感受到温暖,与此同时,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喃喃低颂起了佛经。
他被分成两半,一半的灵魂在狱火焚烧下痛苦的无声嘶吼,情至癫狂,另一半在佛光的照耀下冷淡阖目,双手虔合。
“李赋清,你命不该绝。”
“李赋清,你就是个累赘。我到底为什么生了你这样的孽种啊……呜……”
“李赋清,你对得起本官这些年的教诲吗?”
“赋清,如今朝中参你的折子太多,要朕还如何护你周全。”
“李赋清,连你这样的都能去修仙,那我们,岂不是直接坐地飞升啊?哈哈哈哈哈。”
“哎,你想修仙?去找李赋清呗,嘻嘻。”
“他啊,算了吧。一天Yin恻恻的,像个…”
“啧,小点声,让他听见又得发疯。”
李赋清…
李赋清……
李赋清………
谄媚、恶意、狠毒、尖锐。
讥讽、训斥、贬低、辱骂。
一生中所有的酸甜苦辣都汇聚于一刻,而他只是轻轻抬起头,瞳孔没有半分情感。仿佛那些尖酸刻薄的言语说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与他毫不相识的陌生人。
不知何时,擂鼓不再敲响,日光垂落淡化,古琴布满灰尘静静地放于石窟当中,琴弦已松断,长萧被扔在一堆乱石里,到处都是划痕,两处景象合二为一。
这里是他的灵海,早已荒芜枯竭的灵海,他似乎,被困在了这里。
李赋清站在残缺的船头,试着运转体内的灵气,没有丝毫作用,呼喊无声,张目无物,甚至连方才的幻境也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只留下一只船,和无尽的虚无。
李赋清本应随着rou体的破碎而投胎转世,亦或是灵魂也被一同摧毁,消失在天地间,但不知为何,他反而超反常理,停留在了他的灵海中。
到这时,他反而平静下来,安安静静的坐回远处,闭上了眼,等待着。
这一等,就是三万年。
此消彼长,万物更生。天离世界已然熬过了那场劫难,灵气也开始逐渐恢复。
李赋清也终于等来了一丝光亮,某一刻,源源不断的荧光不知从何而来,前仆后继涌向他,先是五感,再是四肢,最后是意识,他缓缓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