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黎见他神色不对,像是很难受又极力在忍耐,连额上青筋也显了出来,她心中一吓,刚要开口询问,就见陶宜忽地偏过头,一口血呕了出来。
“三郎!”蒋黎连忙上前扶着他,手足无措地用手来帮他擦血,“怎么会这样?我马上让人请大夫来!”
陶宜却拉住了她的手。
“别去……”他强自缓着气息,对她说道,“若让人知道,是不敬。”
蒋黎一愣,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官家诏他前往金州,明显是为了商定议和的条件,若此时传出陶宜为此呕血,只怕又有人要借机攻讦。
“可是你吐血了啊……”蒋黎急得不行,这怎么能不管呢?而且他马上还要出远门,又是一路颠簸地折腾。
她心疼地捧着陶宜的脸,恨不得自己代他受罪。
“没事。”陶宜微微摇了摇头,安慰地看着她笑了一笑,轻声道,“这口浊血吐出来,我反倒觉得心头松快了些,等去了金州我若还有什么不适,就好说是路上惹的病症,自有御医关顾。”
“你别担心。”他说着,抬起手温柔地抚过了她的眼角。
蒋黎这才发现自己在哭。
她忍不住怪他:“你不是也说了终是要议和的么,做什么又把自己气成这样?”
“是啊,终是要议和的。”陶宜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没有想过,官家会诏我去。”
他苦涩地牵了牵唇角:“我原以为,这场仗我们已经赢了。”
蒋黎一愣。
她忽然明白了陶宜的悲愤从何而来。
他是三司使,皇帝要与北丹议和,却把他给诏了过去,只怕是因大盛在这件事上处于了被动。
可明明在战场上占据优势的是他们,哪怕只一点点,但那也是优势啊!
陶宜的确很想不通。
难道他们坚持了这么久,牺牲了这么多人,结果就为了在看到希望的时候反过来给北丹送好处?
蒋黎担忧而疼惜地抱住了他。
“我能不能陪你一起去?”她明知这不太可能,但还是难忍哽咽地问道。
他今日方得到消息就已气得呕了血,她真怕他在金州又有个什么好歹。
陶宜果然摇了摇头。
“你好好照顾自己,”他说,“等我回来。”
蒋黎也不想让他担心,便不再多说什么,忍着泪意应道:“好,我等你回来。”
“你一定要好好地回来。”
晚上,蒋娇娇正在家里陪珩哥儿玩,珊瑚忽然跑回了照金巷来找她。
蒋娇娇看出她神色有异,就直接问是不是她小姑那边有什么事。
珊瑚急急地把陶宜离开京城去了金州的消息说了,然后难掩担忧地道:“夫人送走相公之后便觉得身子不舒服,回来躺下没多久就落了红。”
蒋娇娇一听,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就抱上儿子匆匆地赶去了桃蹊巷。
蒋黎此时刚喝完药,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苦涩的气息,她皱了皱眉,伸手从女使递来的盒子里挑了颗玛瑙饧放进嘴里。
“小姑!”蒋娇娇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蒋黎乍见着她,先是一怔,旋即看见珊瑚便意识到了什么,无奈而笑,说道:“我本不让她们回去说的。”言罢,还看了珊瑚一眼。
珊瑚低下了头。
“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我们告诉谁?”蒋娇娇埋怨又心疼地道,“你也别怪珊瑚,姑夫不在你身边,她也是想能有人帮衬着你。”
蒋黎微微点头,又道:“你知道就是了,不必回去告诉他们,尤其是你婆婆。这孩子本是没坐稳的,又来得不巧,留不住是缘分浅,不必再让她老人家担心。”
蒋娇娇满眼担心地望着她。
“怎么?”蒋黎问着,还顺手捏了下珩哥儿的脸。
蒋娇娇屏退了左右。
“小姑,”她关切而小心地道,“你真的没事么?”
她怕蒋黎是伤心地过了头,又或者硬逼着自己坚强。
蒋黎淡淡笑了笑,坦然地道:“遗憾和难过肯定是有的,这孩子我也盼了很久。但我和你姑夫都是经了这么多事的人了,也早做好了没有孩子的准备,现在本是多事之秋,这胎来得确实不是时候。”
“你日后也不要告诉你姑夫。”她说,“我不想让他难过。”
她太了解陶宜了,他肯定会把她流产的事当成他自己的责任,她如何能在此时又往他心上添道伤痕?
蒋娇娇沉默地点点头。
少顷,她说道:“那我和珩哥儿过来陪你住些日子吧?”
蒋黎笑着,轻轻握了握珩哥儿的小胖手:“乖乖,来姑外婆这里玩几天好不好呀?”
一直安静坐在床上揪被子的珩哥儿闻言抬头,nai声nai气地应道:“好。”
“成了。”蒋黎如是对侄女笑道。
蒋娇娇弯了弯唇角,看着她小姑,似问似叹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