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老了,皮肤皱成沟壑分明的样子。眼珠也浑浊,有眼翳。
这样的人是走不上凭春坊的主街的,有些不体面,会扫了客人的雅兴,总会被驱赶去别的地方。
余沙走过去,掂量了自己口袋里的钱,把那人的花全买了。
那花不是很好,自己家种的,有些都焉了,自然也不值什么钱。
饶是如此,那老妪还是千恩万谢地谢了,含混不清地说着些吉祥话,好一会儿才肯离去。
余沙抱着一大捧根本不需要的花,站在原地看了许久。这才离开。
春熙馆的后门很安静,虽是热闹的日子,这里却清净地很。
余沙敲了门,门没开,里面有人走动的声音。半晌,忽然有个年幼的男声响起。
“今日不营业,客官别处去吧。”
“我找花公子,烦请拿这个给他看。”余沙说,又从门缝里递了封纸笺进去。
那孩子拿了纸笺,啪嗒啪嗒地跑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遥遥地有脚步声过来。
门打开,是花垂碧亲自开的门。
他看到余沙,也不惊讶,打量一刻才说:“上次在院子里见到你,就知道你来头不小。居然和紫河车有关系。”
“有些渊源罢了。”余沙微微颔首,“给个面子,有些事要说。”
花垂碧看他两眼,侧身让了路。
两个人进了院子,花垂碧引他去了偏屋,没带别人,屋里也只亮着一盏灯。
他看着余沙抱着花,皱眉:“齐老太的花?你全买了?”
听这话头像是认识的。余沙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别瞎好心。”花垂碧说,“她家两个儿子都是壮年,整日借口要读书上进结交贵人。半点营生都不做,累得她一个老太出来找活计。要是这老太卖不出去东西,那俩人还能出来找点活,赚个吃喝。这要是见了钱怕是越发怠惰了。”
余沙失笑:“我也是看她一个老人,看着心酸。何况这花才几个钱,哪供得起俩大男人吃喝。”
花垂碧抿唇不语,半响才又开口:“他们家有个女儿,很有几分颜色。在凭春坊里挂了暗娼的牌,也有两三年了。”
余沙愣了,拿着花都觉得万分烫手起来。
花垂碧见状,过去把花接了过来,劝慰了一句:“这世道吃人,男人走投无路吃女人。女人走投无路吃自己。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原不该这样的。”余沙苦笑了声:“都说天下到处都是战乱,哪里都没有漓江这样富庶,富豪显贵,车水马龙。是世上一等一的繁华地。怎么还有这些事。”
“没有贫哪来的富。”花垂碧说:“你总不是来找我说这些的,究竟什么事。”
余沙沉默了会儿,开口问:“东边那些那些孩子,现在都在你这里?”
花垂碧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余沙说:“那日看你在街边见他们,忽然想问问。”
花垂碧看他一会儿,也闹不清这到底是做什么,只开口:“我只是看顾了一些,你不是拿着金盏阁紫卫的印笺来的?究竟为了什么事?”
余沙听出他不太愿意多说,也不追问。
走投无路的孤儿永远都是他的心病,天大地大,若有机会,总还是想知道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没什么。”余沙开口,“今日牡丹书院设宴,有事要你做。”
花垂碧:“谁的命令?”
余沙:“余少淼的命令。”
花垂碧:“他已经死了。”
余沙:“但是他要做的事还没结束。”
花垂碧沉默下来,余沙也不急着让他答应,只是等。
良久,花垂碧才开口:“你为什么找我。”
余沙笑了,像是正等着他这一问,开口:“不过是试试罢了,你要是不答应,我还得去试试别人。”
花垂碧似乎从他的态度里看出了些什么,问:“你倒是不怕我去和金盏阁告发你。”
“我多少还是有些把握的。”余沙开口:“紫河车的饿死鬼,向来最不服管束。暗巷那些年可没少死人。”
他提起这些花垂碧倒也不惊讶,他如何从暗巷逃出生天,又如何报复回去,在许多人眼里,早不是什么秘密。
何况这些年他杀的人,远比当初那些人要多的多。
半晌,花垂碧开口。
“我帮你,说吧,什么事。”
—
余沙离开春熙馆的时候天又在飘雨。
他从后门走,花垂碧破天荒送了他一程。
倚着门看余沙转进街角的巷子,先头那个给余沙开门的男孩总算是按耐不住开口问了。
“这是个什么人?”他说,“他要查什么事?”
花垂碧没有急着说话。他关上门,带着那小男孩往屋里去。
等到回了屋子,花垂碧愣愣地打量了一会儿火光,忽然失笑。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