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仕走了,青无回来锁了牢门,对着委顿于地的沈玉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这又是何苦。交代了赵学文的藏身之地,你少受点罪,陛下也不为难,多好。”
沈玉刚经摧折,无力思考,也就没对“陛下不为难”这几个字产生点什么兴趣。
都在逼他,所有人,全都在逼他。
他后面含着的梁仕的龙Jing,已尽数冷了下来,一如他逐渐凉了的赤子之心。
青无也走了,徒留沈玉一人在死牢里躺着。这回倒是没人把他吊起来,恐怕是觉得用了刑,他已没了逃跑的气力吧。
“哈,真是一如既往地看不起我呢……”沈玉自嘲一笑。
他这么想不是没有理由的。
二皇子谋逆事发后,沈玉就被软禁在了家里。肃清乱党,登基大典,梁仕忙得脚不沾地,也就没时间来处置他这个叛主的小情人。
梁仕只拨了十余个禁卫到沈府,屋前屋后,每个门昼夜守着几个,怎么都是经过重重挑选的天子护卫,却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逃了。
其实这事儿不能怪梁仕大意。
世人都道,沈玉沈侍郎文文弱弱,一阵风就能吹倒,一杯酒便能醉倒,落个水马上被救起来也能发几天高热,哼哼唧唧一个月不上朝。
这话不错的,沈玉曾装了好一阵子的小白兔。
起先,是他听说了梁仕喜欢文弱的美人。
“弱柳扶风,方是人间绝色。”梁仕拒绝先皇安排的壮硕小姐时,是这么说的。
后来,是为了不被二皇子利用。
“臣只会yin诗作赋,除此之外,一无所长……”沈玉被二皇子问及工于何事时,是这么答的。
久而久之,沈玉装得自己都信了。
梁仕也很给面子,他一装病,梁仕便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
二皇子就不行了,哪怕他装着酸腐的文官,也被要求写了篇檄文呈给先皇,来申斥当朝太子的不臣之心。
作孽哟。
Yin差阳错之下,梁仕真把沈玉当成一无是处的绝美小白花养着,冷不防被小白花一篇檄文捅一刀,疼得让他怒火滔天。
他与沈玉的事坊间传得沸沸扬扬,先皇那难免也听到过一两句。
贴身小情人的控诉,先皇到底是要信那么一星半点的,梁仕由此变得十分被动。
听说沈玉在禁卫的包围下逃了,梁仕没什么表情,但离他近的内侍们都听到了咬牙切齿的几个字——“呵,病——美——人。”
再之后就是被几千禁卫抓回沈府,被青大人锁了游大街。
当真是人生如戏,不能顺利演到最后的戏子,是要被看客“生吃”了的。
全身shi透,黏答答的,没人来帮沈玉清理。
一连七八天,沈玉都被孤零零地扔在死牢。
伤口逐渐溃烂,第一次承恩的地儿就那么肿着,血和Jingye都已凝固,混合在一起散发着难闻的味儿,却也不显突兀,毕竟死牢里的气味本来就大。
意料之中的,沈玉发起了高热,烧到不知今夕何夕。
仿佛过了漫长的几年似的,迷迷糊糊中,脚步声重新响在身侧。
沈玉尽力睁开眼——是青大人。
青无上前,解了沈玉的手铐脚镣,囫囵地给他套了身粗糙囚服,又把刑具重新给他戴上了。
“……”
刚得了一会闲的手腕脚腕又被禁锢,沈玉着实有点心烦。
真是“到死也不卸”吗?
小孩子气……沈玉在心里这么评价着他的隐竹。
青无手一挥,“带走!”
几个侍卫捞起沈玉的胳膊,又是漫长的拖拽过程。
沈玉以为这趟是直奔刑场,因为梁仕离开前让他等着断头的。
可当他被拖到早朝大殿外的白玉石阶,他才发现隐竹对他的恨意,恐怕比他想象的要深上许多。
梁仕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虽然沈玉确实想在死前再看一眼隐竹,可如果要受这些,他宁愿没来这一遭。
沈玉被押着跪在地上,青无进去禀报。不多时,大臣们鱼贯而出。最后,梁仕施施然踱到沈玉跟前。
沈玉抬头,直直地望着梁仕,眼神里带着勾人的委屈。
梁仕感觉到沈玉灼热的视线,绽了一个笑,晃了沈玉的眼。
阳光之下,那人头戴冠冕,气势凌人,在这抹笑颜的加持下显出了点悲天悯人的感觉来,有如神只。
沈玉没发现,自己正不自觉地跟着弯起了嘴角。
下一瞬,梁仕的话让沈玉的笑僵在了嘴边。
“青无,罪臣直视君上该当何罪?”
“回陛下,是以下犯上的大不敬之罪。轻则掌嘴五十,重则杖刑一百。”
“本就有杖刑在身,就先掌嘴以示惩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