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罪书
隐竹,见信如晤。
最初,你是运筹帷幄的东宫太子。而我,只是沈家的庶子,便只想在你身边做个混吃等死的病弱美人,知你冷暖,相依相伴。
后来,你常在我面前谈论明言之,谈论青大人,甚至谈论赵学文,你说到他们的时候,眼里是放着光的。
我便想着,你真正想要的,也许是一个能与你比肩之人,一个能为你出谋划策、平定江山的人。
所以我悔了。如若一开始不骗你,那我也可以是那样的人。
我很想告诉你真实的我,可似乎太晚了。
落水后装病的那段时间,我与你朝夕相处、感情升温时,我试探过你,如果我骗了你,你会如何。
你说:你会忘了我,就像从没认识过我这个人。
也许你说的是气话呢?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可能会原谅我。我这般希望过。
但这只是“可能”。我赌不起。
我嫉妒明言之,跑去和他比文;我一边讨好青大人,又一边背地里给他使点小绊子;我还总偷偷跑去和赵学文打架,每次赢了都很欢喜,这样你夸了赵学文,我听了只当在夸我。
这些,我一点都不敢让你知道。
在你面前,我好像永远也不能做个发光的人了。
我唯一能被你和别人谈论的,只有相貌。
我是如此笃定,我能一直戴着面具骗你。
所以背着你的时候,我“肆无忌惮”。
明言之喜欢你,他怎么可能让你知道我的好。
事实上,他也帮我瞒得挺好。
有些事情一旦被放大,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我的心贪了,我也想做个耀眼的人。
想立于高台之上,受万人敬仰。
想让我喜欢的人……夸夸我有多厉害,说说你有多离不开我。
沈渊要挟我给二皇子做伴读时,我本来想一了百了。
可看到你与那些臣子们相谈甚欢,我又不忿。
凭什么?凭什么我喜欢你,就只能这么卑微地在旁边看着你,他们却可以与你惺惺相惜。
我觉得被要挟可以成为一个理由。
我要先站到你的对立面,让你注意到我,让你知道,我也被人看重,被人需要。
等你发现了我的与众不同,我再找个机会回到你身边,告诉你,我的不得已。
所以我轻轻松松地,就成为了沈侍郎。
但我没想到,事情失控了。
沈渊这个禽兽!他是真的会伤害我母亲。而二皇子,也没给我回头的余地。
我伤了你。
把檄文呈给先皇陷害你,在你失势时公开羞辱你,你被下狱受刑,我还……朝你挥了鞭子……
一切不可挽回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不得已,再也不能成为求你原谅的借口了。
你登基后对我做的那些事,我都以“爱你”为由受着。
但我也清楚,那些不过是,我在为自己做的错事赎罪罢了。
有时想想,也许我们之间很难说谁对谁错。
如果我再信任你多一些,一开始就没有背叛,把母亲的事告诉你,以你的魄力,或可帮我解决掉所有问题。
如果你再爱我多一些,能从我日渐消沉的情绪里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也许就不会给我站到对立面的机会,你会接受真实的我,会把我放到你身边重要的位置上,重用我,夸赞我。
尘埃落定后,我也想过试着求求你,说不定我们可以重归于好。
可裂痕已经存在了。
我拼命从你心软的某些瞬间里寻求感情修复的希望。
现实却把希望一点点捏碎。
如今,你还说出了想将我驯作狗奴的话,想将我打破,绑缚在你身边,做只无翼的怯懦的鸟。
如果你决意如此,我愿意实现你的愿望,就算是对我当初贪念的惩罚。
届时,一切都将回到原点,我被你养着,哪儿也不去,听你的话,做很乖很乖的病弱美人,清空自己的念想,满足你的欲望。
唯一不同的是,最初的最初,我会设想,自己的未来有无限可能。
而那时,我的人生,将再也没有一丝别的可能了。
我将成为你手里的,一个玩物,无悲无喜,无忧无怒。
但是,你不远千里去云画寻我。应当还是,有点喜欢我的吧。
我将自己过往的贪心和罪行一并交代,能换得隐竹你对我动几分恻隐吗?
今后,我都尽量顺着你,做一个乖乖的“沈心”,那你是否依然愿意与我——心有灵犀,恩爱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