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天子几乎是逃出藏云殿的。
天子离开前传令,当值的宫人们各领刑杖五十。
自那以后,伺候沈玉的无不尽心竭力,毕竟,能把天子惹哭并道歉的,这位沈公子是头一个。
梁仕第二天没有驾临藏云殿,他不敢。
陈罪书看上去是沈玉在陈自己的罪责,却句句都在诛天子的心。
他的子珏曾那么向往做个耀眼的人,因为爱了他,现在只能被圈在一殿之内,像个孩子一样被人照顾。
他没能逃避太久,很快,藏云殿就有宫人来禀报,说沈公子不吃不喝,怎么劝都不行,自称没有主子的允许不敢用膳。
梁仕又气又心疼,丢下折子就赶过去,老远便看到内殿门口跪了个身形消瘦的人,不是沈玉那家伙是谁?
小可怜看到主子,眼里就像进了星星,还没待梁仕走近便膝行几步笑着上前迎接,“主子来啦,主子原谅狗狗啦。”
梁仕扶沈玉的手就这么僵了一刹,心里跟被人捅了一般,又准又狠。
不能跟他发火,不能与他计较,不是他的错。
梁仕这么叮嘱自己,然后把沈玉从地上捞起来,牵着他的手进殿。
御膳摆上来,沈玉又要往下跪,叫眼疾手快的梁仕阻止了揽进怀里,天子好声好气地教着,“今天起,叫我隐竹,自称子珏,知道吗?”
沈玉没反应。
“不准跪,不准不吃饭,好好睡觉,想要什么直接跟伺候你的人说,不准憋在心里,知道吗?”
沈玉无辜的眼睛盯着梁仕,还是没反应。
梁仕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来,觉着这事儿得慢慢来,先从称呼改起。
于是他装着凶悍的模样,威胁道:“再自称‘狗’,我砍你脑袋!”
沈玉果然被吓到,立马软了身子,从梁仕的腿上滑下去,“咚”的一声跪了,垂着头,缩了缩脖子,“狗……”
发现又说错了,他连忙偷偷抬眼瞟一眼梁仕,见对方没发火,才又低下头,乖乖认错,“子珏知道了,主……隐竹不要生气……不要砍我……我怕疼的…… ”
听到“怕疼”两个字,梁仕感觉自己呼吸都没法顺畅了。
想起沈玉之前弑君时说的“一点儿也不喜欢上刑场”,他才发觉自己又说错了话,勾起了沈玉不好的回忆。
梁仕心里跟针扎了一样,他单膝跪下去,抬起沈玉的下巴,让他凝着自己的眼,“不砍你,再也不砍你了……”
虽然知道沈玉听不懂,梁仕还是补了句,“就算你再弑一次君,也不砍你了……”
小可怜似懂非懂,“不砍就好……谢谢主子……嘿嘿嘿……”
“……”
好歹这回没叫自己“狗狗”了。
渐渐把沈玉“当狗”的想法给掐灭后,梁仕以为会好受些,没想到他的生活更糟心了。
没了“狗奴规矩”束缚的沈玉,简直就是一个“惹祸Jing”。
上天下水,无所不能。拆殿砸家,无“恶”不作。宫中的修缮经费与日俱增,某个“罪魁祸首”毫无悔意。
最让人头疼的是,他经常玩儿“失踪”。
照顾他的宫人们经常哭着喊着跑到御书房请罪,说自己一不留神,沈公子又不见了,到处都找不着。
梁仕一次两次三次四次,还能去树上,池塘里,屋顶上,狗洞里,亲自把沈玉给“捉”回来。
次数多了,他一听“沈玉不见了”就腿发软,手发酸。
虽然被折腾得够呛,但他又怕侍卫们下手没个轻重,只得拖着疲惫的步子,继续去和沈玉玩“捉迷藏”。
赵学文听说了沈玉的情况,自告奋勇地进宫“帮忙”。
“教训调皮的小孩儿嘛,我最擅长了!想当年我可是被老爹从小打到……”
看着天子越来越不对劲的脸色,赵学文才发现提到了不该提的人,默默住了嘴,然后呲溜一下蹿上树,把“不听话”的沈某人带下来,噼里啪啦就上手,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屁股,边打边吼,“让你淘气!让你淘气!再淘气把你屁股打开花!”
还别说,这招真管用。
小可怜被打得涕泗横流,从此消停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窝在殿内学“手艺”。
今天剪个纸,把自己手给割了。
明天画个画,给梁仕脸上添一只大王八。
终于,在沈玉玩蜡烛把自己烫伤后,青大人欲言又止地把包扎完的郑太医叫到一边,说了几句话。
沈玉悄悄跟在他们后边,将两人吓了一跳。
“带我一起玩。”沈玉可怜兮兮地嘟着嘴。
青大人扶额,默默抽身溜了,留下郑太医,被沈玉玩没了好几根胡子。
赵学文离京后,沈玉同梁仕过了好一阵平静日子。
沈玉是真的“平静”,梁仕就有点“鸡飞狗跳”了。
不管是“学手艺”,或是偶尔带沈玉出去散心,梁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