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传朗本想自己系好自己常服的绅带,但只要一想到暮时阮府传来的消息,那十指就像不是自己的抖得如同筛。
看得一旁的蘅娘急得撂下了手里翻找的箱笼“哐啷!”一声搁在了花梨炕桌上,张口就道:“我的爷!你这一乱怎么一点主心骨儿都没了!得亏了还有nainai给你撑着。”
说着手也没停,忙着就系好了徐传朗的常服,转头又看向一边指挥着小丫头醒竹翻箱倒柜的温香织说:“阮府好歹也是世家大宦,什么好东西没有,nainai也别找那么些阮二爷用不上的,关心则乱。”
“就是这件了!”只见温香织微浊的眼睛忽地一亮,从醒竹手中一把拿起了一件黯黄的貂鼠皮大氅,这还是六年前她初嫁入国公府时当年还在世的老祖母庆平王夫人送她的见面礼。
“这么贵重当真要送给阮二爷吗?”蘅娘接过大氅,摸着那贵比黄金的皮料眼里溢满了舍不得。就在蘅娘发愣的当儿,徐传朗走到外屋朝外面的小厮大喊一声:“快些备马!”
众人在里间一阵拾到,温香织站久了显是有些累了,两片薄唇淡得就像春天刚开的梨花,看得蘅娘心里一紧,还管她家nainai要送人什么金贵的大氅,哪怕当下就是要把这国公府送出去,她这个打三岁就同温尚书府家嫡长女一同长大又陪嫁来的丫头也都会依了她的主子。
“快歇着吧!我的小姐”边扶着小姐上床倚着边拿过大氅对醒竹道:“仔细包好,给小公爷送去,那边急着用,顺便叫翠竹温一壶酒来。”
“你还说是我撑着炎恒,要我说是你撑着我们,怎么好端端的人说不好就不好了,去年秋天我父亲做寿时见他也只是略虚了些,怎么就……”说着眼睛慢慢合上,两行泪缓缓流下。
“小姐怎么年岁大了这些年反倒是净说这些没有的昏话,没了小姐哪有我?刚才是我一时钱迷了心眼儿,忘了你们打小的情分,别说一件大氅,就是……”蘅娘拭了温香织腮边的泪,随即压低了声音悄悄在附在香织耳边说:“下午传话的小厮让小公爷今晚就连夜去,说是还有件要紧的事儿要托付。”
“知道的,炎恒应了我的。就是无论什么事情都会尽力而为,让我只管养着。”这话说的有气无力,脸色比刚才翻找时又白了几分。
翠竹听见内屋好像在说体己话,端着温酒踌躇着在门帘子外面不敢进去,只是小声说:“蘅娘姐姐,温酒好了。”
蘅娘一声轻咳忙招呼了门外的翠竹进来侍酒,安排了温香织睡下,出了一道走廊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内,这才发现下午就因阮家一句“人要不好了”了的口信儿,整个庆国公府一阵“兵荒马乱”,就连自己这个平日里人人称道的细心人都竟没有关严窗户,就匆匆跑去伺候因产后身体孱弱的主子。
才刚过春分的京城,寒气依旧逼人,蘅娘不禁感叹,还是小姐心细,这样的日子,也真真只有轻薄又耐寒的貂鼠皮大氅才最合适送给阮二爷。
想起他们儿时一起在温家书院的那两年,那时公子小姐们还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孩子心性。她家小姐和阮家二公子在学堂中是夫子最得意的“女诸生”和“探花郎”。谁知道尚书家的嫡女偏偏许给了将军国公家的嫡子,“女诸生”错点了“少将军”。
蘅娘又是一声轻叹,自从大前年生下了嫡子,没想到一年后又有了,孩子没生下来,自己的命还丢了半条。要是下午那句“人要不好了”当真应验了,还不生生又要要了她家小姐剩下半条命。
京城里春夜的风总是卷着细小干涩的沙,合窗的时候迷了眼,伴着月光,一片模糊。
徐传朗字炎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