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叙微仰着头,眼眸仿佛被笼上了一层水雾,眼皮上的黑痣在黑暗中额外的显眼。
他呼吸着空气中shi润的氧气,一动不动地看着乔溪。
黑夜不语,将世界变为平面,抹去了它所有的棱角,让它变得圆满且难以捉摸。
乔溪突然有些后怕,裴叙太过平静的表情让她莫名心慌,刚刚的得意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生气了?
乔溪语气中比起犹疑更多的是心虚。
过了许久。
雨声中出现了裴叙的声音,他轻笑一声说:你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吗?
他看着眼前的人,心想这个人总是一副比谁都怂的表情,但做事情半分脑子都不带。
可,可你没有躲。
乔溪不服气,小声地重复了一句她方才说过的话。
她知道裴叙虽然看着清瘦,但力气不小,根本不是她随随便便就能按住的。
他自己没有躲。
裴叙仿佛才反应过来 ,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的确没有躲,因为太震惊了。
乔溪不知道她该说些什么了,但很明显,她在犹豫要不要道歉了。
你今晚不是真的想看电影对吗?裴叙突然开口。
雨声小了一些,裴叙的声音也越发清晰。
不是。
她知道裴叙早就看出来了,所以也没必要继续掩饰。
你看出了我害怕雷声?
嗯。
所以你来陪我了。
这句话裴叙没有用疑问的语气,他放低了声音,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本该要对你说声谢谢的,可是你吻了我。
所以乔溪说出口时才发觉自己声线在微微发颤。
所以我们扯平了。
/
裴叙没有怪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生气的意思,对话结束后他回了趟房间,回来时手里多了张毯子。
他站在乔溪面前,对她说:雨还会下很久,你需要休息一会儿。
我,我睡哪儿?
这是一间三居室,但乔溪相信除了裴叙自己的卧室,另外两间肯定连床都没有。
房间。
裴叙指了指自己身后。
乔溪看了一眼紧闭着的黑色房门,迟疑片刻后问:你的房间?
只有这间有床。
看来她没猜错,不过裴叙竟然会让出自己的房间这点让乔溪很惊讶,因为裴叙看上去像是有洁癖的人。
那你睡哪儿?
沙发。
乔溪低头看了一眼沙发,发现沙发的长度对于裴叙的身高来说可能有些难受。
你把毯子给我吧,我睡沙发。
乔溪刚想伸手去拿毯子,却听见裴叙说:我不睡这个沙发。
她没听懂,下意识问:什么?
房间里还有一个沙发,我睡那里。
裴叙的房间也同乔溪预料中一般整洁。
一张床,一个沙发,一盏落地灯。
就是房间的全部了。
裴叙拧开落地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房间的角落,他背对着乔溪站着。
床单是昨天才换的,我只睡过一晚。
乔溪站在门口,正想对裴叙说她也可以睡房间的沙发,还等她没开口,裴叙已经在沙发上坐下了。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裴叙抬眼解释道:这个沙发太软,睡太久会背痛。
话里话外,乔溪只有睡床这一个选择。
深吸一口气,乔溪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屏着气爬了上去,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余光中她瞥见裴叙斜靠在沙发上,闭着眼一副困极了的模样。
于是她顺手关了灯,想着这样会更好入眠一点。
等她僵硬地躺下,便听见了裴叙躺倒在沙发上的声音。
晚安。
这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乔溪悄悄地动了动,让自己没有那么僵硬,黑暗让她渐渐放松了下来。
这是她才闻到枕头上更加浓烈的,裴叙身上的味道。
苦涩的玫瑰香味。
虽然是玫瑰的味道,但带了广藿香的清凉,混杂后便有着一股Yin冷的药味。
像是从雾气萦绕的森林中飘荡出的一个影子,或许不是影子,是被人遗忘许久的游魂。
不知为何,乔溪鼻尖一酸。
裴叙的味道是悲伤的,乔溪心想。
夏日的雨季漫长难捱,暴雨和酷暑同时存在在同一个夜晚,中央空调不断输送出冷气,让人觉得自己是被暂时豢养的动物。
因为雷雨开始的末日还没有结束。
乔溪的思绪开始发散,她想起带来的蛋糕似乎还放在了茶几上,她忘了吃,裴叙也没有提起。
四周没有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