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挽起袖子,将贴在额前的发丝随意捋到了脑后。
转眼,他又露出一个了然且熨贴的神情。他再次握住我的手,不过这一次更温柔了一些。
不过,有人愿意自告奋勇帮我总归是件好事。
原本好歹还有些微悲怆的气氛一下子荡然无存。
我想去洗热水澡了。我拽起他的手腕,粗暴地结束了这场小小的葬礼,走吧,查理,趁大人们发现我们淋了大半夜雨之前赶紧回去。
他伸手,将我粘在脸侧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声音如一汪春水,可惜内容不尽人意,尽情地哭吧。未婚夫理应接纳未婚妻的每一面,更何况你我二人中只需要有一个人坚不可摧就行了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你们两个干什么去了?怎么会同时感冒?
在雨幕里庭院灯昏暗的光中,深浅不一的阴影投在他的眉骨下,依旧是那么狼狈,但我望着他,无端地感到了一阵心悸。
查理苏顿时露出了一副意外的神情。他又看了我一眼,微笑似乎加深了一些,但很快他便别过脸去,替我继续干起这份我没有干完的活。
雨水是冷的,查理苏的怀抱却是热的。我有一霎晃神。他的胸膛很宽阔,能把我整个人都圈在里面。虽然还有几分少年人特有的薄,但衬衣下结实的肌肉硬邦邦的,硌得慌。
*
掘土至少掘了大半个小时,我的掌心被磨得阵阵生疼,全身也被雨淋得发冷,一直在颤抖,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
我一时间只觉得心惊肉跳。
查理苏睨了我一眼:铲子。
在前往夏令营的车上,查理苏和我并排坐在后座,一人一边,心有灵犀地一起
忽地,我的肩被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环住了。
我装模作样地嚎了两声,他又马上开始轻轻拍打起我的背脊,口中不停说着乖女孩、好啦好啦之类的安慰语。
我在想,我是不是该配合他这么多年来,我在和查理苏的交往中只学到了一件事,就是尽量不要和他较真。否则只会有一个人心累,而那个人绝不会是查理苏。
我下意识地递给了他。
说得我一时十分新奇,又极微妙地真的被他安抚到了一些。不管怎么说,他抱着我,好歹身上没有那么冷了。
你没有必要忍耐,小露,不要因为表露脆弱而感到羞耻,毕竟你不是我这样完美的人,而全世界只会有一个查理苏。
少年的力气很大,不到一会儿,查理苏就挖好了这座小小的坟墓。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于是,我继续接着假哭。哭着哭着还真的流出了几滴眼泪。就这样,我陷在查理苏的怀中,呜咽起来。
紧接着,又涌出来一个错觉我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他、或者,他怎么忽然从一个穿着寄宿学校校服的小男孩变成了这样一个高大挺拔的少年?
他如条件反射般瞬间抱住了我。
你要干什么?我无法理解。
这真是一个我从未想象过的肃穆又荒诞的场景。
我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只见他垂下眼,目光扫过兔子的棺椁和那方浅浅的坟。
查理苏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仿佛我没有为死去的兔子大哭一场这件事严重伤害了他的感情似的。
银发的少年就这样定在原地不动,望着我,满头满脸都是水,握着我的手心却滚烫。
祷告结束后,沉默大概又维持了一分钟。
而我就这样一直站在他的身旁注视着他,看着雨水混着汗水不停沿着他的下颌滴落在泥土里,还有他每一次挥动铲子时湿透了的衬衣下紧绷的肌肉线条
于是我选择无视了他最后一句话,冲他点了点头,大声说了一句谢谢。
然后非常不幸地,忘掉了热水澡这件事。
我们一起蹲下身去,我将我的兔子放进了墓穴里,而他帮我封好了土。而后我们又一道站起来,肩并着肩,一同为这只寿终正寝的兔子默哀。最后我还为它祷告了一番,愿它安息。
说完,他向我伸出了一只手。
我靠着查理苏的肩头,少年喑哑的声音近在咫尺,甚至他温热的吐息都随着他的话语穿过大雨,落到我的额上:好了,小露,我允许你可以随便哭泣了我的肩膀现在属于你,哭吧。
他抬起手,重重掘起一方泥土:帮你挖坟。停了一下,他故作漫不经心地笑起来,我知道你很感动,不用谢帮未婚妻解决困难可是未婚夫的责任所在。
,总之,带着他那天生的目空一切,非常之查理苏:不愧是我的未婚妻,对待一只兔子都如此有情有义,居然宁愿冒着大雨也要给它一个葬礼。
我实在没办法,只得叹了口气,然后心一横回到了他的怀里。
这太查理苏了。我刚升起的一丝感动就这样被他瞬间生生扼死在了襁褓之中。
我敢肯定刚才的心悸绝对只是错觉。
感觉真是奇怪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