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阖府上下的家眷,连一向不怎么踏出院门的四夫人也带着女儿来给老夫人请安。
人人神色都不相同,温虞只抬眼轻扫了一眼,便垂下眼眸来,再不管旁人是如何想的。
温虞不自觉地就将背脊挺得更直,步伐放的更缓,嘴角笑意恬静和煦,莲步徐徐、目不斜视走上前去,屈膝行礼,孙媳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端坐在上首,闻言只道:起来吧。
老夫人脸上是没什么喜色的,她一向心疼沈遇,如何也不能接受沈遇在年前决然提出分家一事,丝毫不顾及这些年来的祖孙情谊。
心伤了好些时日,直到今日,三房正式脱离国公府,自成一家了,她也没有缓过来,便连待温虞也没了往日里的慈爱。
温虞心知肚明,却半点儿不见恼,起身又同沈大夫人和沈四夫人见过礼。她是神色寻常,沈大夫人却是憋着一肚子火气没地方撒,因着数日来的上火,连嘴角都烂了一块,好容易用脂粉盖住,却也在温虞行礼时,险些没绷住表情,脂粉也盖不住嘴角的溃烂,又因为要憋着气儿强挤出的笑意,神色可谓是古怪至极。
温虞心里偷着乐了一瞬。
恰逢沈国公同沈遇已经说完话,走进此间。
大夫人今儿的脸可真是太好笑啦,哈哈哈哈。
耳边传来偷着乐的笑声,让沈遇漠然扫了一眼沈大夫人的脸,心下断言,如此丑陋的一张脸,神色扭曲的确是挺好笑的。他又抬眼看向神色恬静的温虞,心道小骗子果真还是很会装。
阖府上下齐聚一堂,为的自是送别沈遇同温虞夫妻二人搬离国公府。
国公爷走上前同老夫人坐到了一处。
其余人等皆坐下。
下人上前来,铺好两块蒲团,温虞便同沈遇一道跪在蒲团之上。
沈遇抬眼看着二老,缓缓说道:孙儿今日携妻前来,辞别祖父祖母,开府别居
他才开口说上第一句呢,老夫人险些就没有憋住眼泪,沈国公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抚她。
沈遇继续说着,祖父祖母多年养育之恩,孙儿铭记于心,断此不敢忘怀。
然人立于世,需自强自立,顶门立户。
孙儿定不负祖父祖母厚望,撑起三房门楣,慰藉先父先母在天之灵
温虞眼观鼻鼻观心,跪在蒲团上,一心只盯着地板看。
余光瞥见沈遇要叩首时,便也弯了腰,信跪拜之礼。
一连叩了三个头。
沈国公才开始嘱咐:从今以后,你二人需得夫妻一心,携手并进,同心同力掌家立业
说过了一回话,沈国公看着孙子,心中却念着早逝的三子三儿媳,也有颇多伤怀,外头鞭炮声作响,他抚了一把胡须,缓缓开口,吉时已至,你二人启程罢。
温虞又随着沈遇叩了一回头,方才起身。
起身之时,温虞有些腿麻,险些摔了,沈遇一直没有看向她,却又在她快要摔倒的前一刻,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她忍不住怔了一瞬,想要立刻就挣脱,却又顾及此地是正院,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看,便低下头小声道了一句,多谢夫君。
沈遇没松手,只是从扶住她的手臂转成了握住她的右手,道上一声:走吧。
待出了正院的大门,温虞轻轻晃了晃二人交握的手。
温虞低头看她,她便红着脸小声道:夫君,你松手吧,叫旁人瞧见,多不好意思。她都已经看见婢女们偷笑的眼神,实在不自在。
沈遇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并没有放开,只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来,方才祖父的嘱咐,夫人转眼便忘了吗?
温虞有过一瞬的迷茫,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转眼就忘记沈国公说过的话,她勉强勾了一丝笑意,轻声言道:我自是没忘。
祖父才说过,你我要携手并进。
沈遇说着说着,忽而就与她十指相扣,然后将手举到她眼前晃了晃,她的手指纤细白净,他的手指修长有力,相扣时严丝合缝,倒也极相宜。
他神色淡然的解释,若我同夫人不牵着手,如何算作携手并进?
温虞沉默的低下头被沈遇牵着往前走,心里却惊起了波涛巨浪。
这怎么可能是从沈阎王嘴巴里能说出来的话?
她和沈阎王两个人当中,一定是有个人不正常!
忽略掉耳边那些个照常响起的聒噪声,沈遇神色如常垂下眼,看着身旁人红的快要滴血的耳朵和脖颈,心情愉悦。
待行至马车前,沈遇终于松开了手,等温虞上了马车,他自己翻身跨上一匹通体血红只有额间一撮白毛的战马。
吉官高喝一声,吉时至,启程!
战马长嘶一声响彻云霄,马蹄踏起,一地鞭炮碎纸翻飞如花。
作者有话说:
温虞:是我不正常的扣1,是沈阎王不正常的扣2,22222222222怎么被我扣坏掉了,呜呜呜呜。
祝大家端午安康,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