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他虽是和援兵同行,但或许是出于至亲血脉的感应,他的心头始终萦绕着不安。于是他便先行一步,提早赶到了扬州城之外的泗阳县,并于昨夜收到飞鸽传书,赶在今晨和来风在客栈汇合。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并没有出错,就在他们准备带着公主离开的时候,这群刺客,来了。
逼着他们不得不躲到这里。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除却这些来历不明的杀手,没多久,又有另外一股陌生势力掺和了进来。
来庭避在枝叶交错而成的绿荫后,凝神远眺,望着那群和杀手交战的暗卫,不解地蹙起眉宇。
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想做些什么。
他不认得,但来风被他们关在小屋数日,却是对这些暗卫清楚得很。
想必,是那人不愿对公主放手,执意追了过来。
来风不经有些许的茫然,就是不知道,那人是如何将他们的行踪得知的。
他暂且压下心中疑虑,摇了摇头,道:阿兄,等会儿还是你先走吧。我在扬州,还有一些事情没有解决。
公主身中情蛊余毒,如果那人的情蛊不解,公主就始终离不得他。
他必须要斩断两人的羁绊,让公主顺利回宫方可。
闻言,来庭惊疑地看向他,很重要吗?
是。
必须是现在?
越快越好。
来庭心中的那股不详预感愈发浓烈,那你大概何时能归?
来风沉yin片刻,少则三月,多则半载。
具体的,还得看那人中蛊的深浅时长,以及到时候,他能不能全身而退。
来庭长久凝视着他,会有危险吗?
来风摇头,应该不会。
那人关押他数日之久,却未曾伤过他分毫。
想来,也不是什么大jian大恶之辈。
饶是如此,来庭仍旧放心不下,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长久的僵持并不是个办法。
来风率先跳下马车,朝客栈那边看了一眼,提醒道:阿兄,就是现在,走吧。
如今的战况胜负难分。
而援兵又尚未收到确切消息,不知何时赶到。
与其等这些人空闲下来开始找寻他们的踪迹,不如就趁着两方忙乱之时,及早脱身。
况且,和公主的安危比起来,他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这个道理,来庭又何尝不知?
车里这位,是帝后放在心尖尖上,责令他们务必安然无恙带回宫苑的金枝玉叶。
便是拼上所有人的性命,他们也绝不能让她有任何的闪失。
在来庭回应之前,来风便先行动作,足下生风离开了此地。
不多时,他就混入逃亡的客人之中,吸引了杀手的注意。
这些黑衣人追杀来风多日,早已对来风的身形样貌熟记于心。稍微眼尖点儿的,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他,指着他仓皇奔走的背影,便高声怒喝道:他在那儿!不要让他给跑了!
奈何战局犹酣,暗卫没有得到命令,始终不肯放人,杀手们属实是分|身乏术。
直到来风的身影安然无恙消失在视野尽头,来庭终是下定决心似的,扬鞭挥向骏马,驾
此地不宜久留,几乎在马鞭落下的同时,青帷马车便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带起剧烈的颠簸。
车内,流萤艰难扶着倚靠肩头的初沅,胸腔里的一颗心似乎也在随着马车七上八下。
太可怕了!
真的是太可怕了!
便是打家劫舍的强盗,也不至于像这样丧心病狂,对谁都赶尽杀绝吧!
流萤年纪尚小,此生经历的最可怕的事情,也就是被至亲以五十贯的价钱,卖给了牙婆。
如今这般惊心动魄的屠杀,实在是头一次见。
毕竟她也想不到,如今靠在她肩头的,是流落民间的金枝玉叶。
而那些人,则是阻拦她顺利回宫的杀手。
流萤震骇睖睁的双眸很快就溢满泪水,不自觉掉落。
慢慢地,她觉察到了肩头的shi润。
流萤懵然一怔,疑惑地低垂眼睑。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瞧见初沅卷翘的鸦睫,振翅蝶翼般,挂着剔透的水珠,潸然而落。
初沅还陷在黑甜梦境中,混沌意识沉浮起落,拽着她的整颗心不住下坠,跌入看不见光亮、空荡荡的一片深渊。
马车辚辚辘辘地驶远,火光正盛的客栈迅速倒退,变小。
她好像,马上就要失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了。
初沅无意识地落着泪,小脸上泪痕交错。
流萤连忙捻起绢帕,轻拭她眼角,低唤:姑娘,姑娘
像是被她唤醒,沉睡的初沅终是抑着心口的绞痛,徐缓睁开眼眸。
呼啸的风吹起曼帘,忽起忽落,隐现着窗外不断变换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