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纯知道自己此时没有拒绝的余地,深深呼吸,起身拉起楚承稷,随祁遇行至偏殿。
“祁秉笔,本宫脱簪谢罪求情,也带了稷儿一起,按你说的这便可以试探出陛下的态度了,方才你在殿里,陛下是如何说的。”
祁遇温和地笑道:“娘娘莫要着急,陛下对您和宁王自是看重的,逆贼之罪绝不会牵连到您身上。”
“逆贼……”朱纯木讷地重复着这个词,几乎要脱力站不住,还是宁王拉了她一把,可怜宁王自幼体弱多病,这一下差点也要一起倒下去。
祁遇连忙扶住他二人,恳切道:“娘娘和殿下切莫要太过伤心,陛下若是知晓您因为一个逆贼而哀思成疾,怕是会不虞的。”
“可是哥哥是稷儿唯一的舅舅,他怎么可能谋逆,一定是弄错了。祁秉笔,求你让我进殿和陛下解释解释,解释了陛下就会知道哥哥的忠君之心,求求你了,你要什么……金银珠宝还是房产地契,还是女人?本宫养了许多瘦马,她们什么都能干。”
她越说越急,到最后抓着祁遇的手臂欲要给他跪下。
“娘娘若是这样说……”祁遇扶起她,柔声笑道,“听说秦淮湖畔美人多娇,娘娘的外家郑家私下在乐坊里有些人脉,又养了许多家ji,可识得前些日子有几分艳名的神女秦如茵秦姑娘?”
朱纯思索片刻,大喜,连连点头:“祁秉笔真乃惜花之人,那秦姑娘被我表侄看中,买了养在府中。虽年纪小还未教出个名堂来,却出落得格外标志,听说还是个落难小姐呢,得秉笔看中是天大的福气,今晚我就派人送去您府上。”
祁遇神色晦暗,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捏紧,他没有多说什么,只垂首一礼:“奴婢多谢娘娘赏赐。”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旧人
秦如烟安静地坐在床塌上,低头捻了捻自己这身玫红色的艳俗罗裙,再一次对郑公子的审美感到绝望。
十四岁以前她虽算不上什么大家闺秀,好歹也是个小家碧玉,父母严厉姨娘宠爱,同胞哥哥更是少年得名,谁都知道他日后定是有大出息的人,没人会想不开苛待她,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便是后来家里败落,获罪后打入贱籍,也是被发配到了江南水乡。那里遍地游船柳陌、秦楼榭馆,流连在如画山水之中,虽是苦命人,却也当得上花间客,端的是一片清丽雅致,哪里会穿这样的衣服。
也就只有郑府那位审美清奇的小公子,喜欢给人备上一柜这样的衣裳了。
正是那位把她从烟柳巷里赎出去,让她以为自己得遇良人,又让她明白何为贱妾,最后把她送予他人的郑小公子。
人若没有摔到泥地里滚上那么一遭,恐怕一辈子都发现不了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在秦如烟还是祁盈盈时,她把自己当成闺阁小姐,平常就弹弹琴做做画,针线绣活儿也都常做。她性情温顺,却独独看不惯哥哥那个未过门的嫂子,觉得她整天上树下河哪里像个官家小姐,等人嫁进来,还不知道要吵成什么样子呢。
过去的祁盈盈想到周姑娘就发愁,希望她晚些再过门,最好是哪天两家闹掰了,她一辈子都别想再踏进祁家的门。
后来的秦如烟又觉得,幸好那姑娘没过门。
周书禾当然不会像那个出了嫁,却又被拉回来入籍的三姐姐那样,哭哭啼啼最后一根绳子上吊去,只留下一个伤心又恐惧的妹妹。可那姓周的却又是个臭脾气,还远远没有自己这样的聪明劲儿,能做到左一会儿做小伏低,右一会儿使点小性,眼波流转间就揽下好几单生意。
若有自己帮衬着的时候,她兴许还能招到零星几个客人打发着——总有人放着家里的娇妻美妾不管,就爱到外头讨人骂骂不是?可若是也同自己这般,昏了头、蒙了眼,傻乎乎地奔向一个“良人”,那又如何能以血rou之躯,忍下心肝脾肺具被人丢在油锅里烹的痛苦呢。
忍不下也要忍,不想活也得活。
她心中好像还剩下一角湖祥旧忆,钩子一样勾住点滴念想,让她念着兄弟们中或许还有人未死,想着姐妹里可能还有谁正与她同活。
房里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男人逆着光立在那里,长长的影子伸到她脚边。秦如烟不知道自己被郑府送给了谁,但那根本无所谓。
无论是在秦淮河畔笼络许多人,还是在郑府里和许多人一起笼络一个人,又或者换个府邸,再换个人,她也总要被困在一方居室里被随意轻贱,反正没什么不同。
她熟练地提起一抹笑意,神色慵懒柔媚地抬头看向他——
暮色四合,夕阳西下,黄昏最后一抹阳光沉落进地低。直到那个人走近,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为她抹去泪水时,秦如烟才恍然发现自己居然在流泪。
“盈盈,”祁遇说,“你要是想哭不用忍着,哥哥在这里。”
*
第二日午后,周书禾扣着那本祁遇写的“白王妃小传”,正强撑着困意在默默背诵,却屡次被寄月打扰了去。
她有些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