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旋叶教时,都已经是圆月高照了。今晚似乎风大了一些,如此,秋意更浓。
一路上秦蔚澜都不说话,她习惯了他的这个寡言的样子,也猜到了肯定是在思考,不然,就是在缅怀什么。
眼神的那一抹忧伤和痛楚,想必是那观音庙,和”意外”撞见的故人给的。君霓又猜不透了。既然是对她有所防备,似乎也不应该带她去这样的地方。
她打破沉默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长安?”
“后日。明日我会再去趟白家。若是景云还未回来,我们就先到长安在做打算。”
她点点头。又是沉默。她忽然心中一紧,想着要不要再说些什么有意思的故事,让他至少也能开口说说话,也是好的。关于他,她依旧是有太多想问,大概是排了长长一个卷轴这么多,该从何处问起。
“也不知道,莫奎他这大半年来有没有认真上学堂。”她喃喃自语没头脑地说着:“镖局的兄弟们,最近还好不好···押送的活儿多不多······”
“乌莱···乌莱他们是不是已经顺利到长安了。”
“既然挂念,为何不传信?”秦蔚澜是开口问道。现在不在巴蜀唐门了,江南一代通信便利得很。
“传信······传信有什么用?怕是三两页薄纸都写不完的话。而且,他们的回复一定也都是‘很好,勿挂’之类的内容。所以,传信除了让我更想他们,也不会有其他什么帮助了。”
乌莱的上一封信,是告诉秦蔚澜,他们得知了解除曹之冉病症之法,众人寻解药去了。出于担忧,秦蔚澜在寄往长安的信件中,是告诉了曹家之冉他们的下落的。
之后一直到现在,便再也没有收到他们的书信了。羌戎部族区于一隅,外人也很少踏入他们的地界,知道他们具体的位置。再往西走走,就是波斯西域了······
“或许对家人才有这样挂念的心情吧······”
“他们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他问。
“当然!”她飞快的回答:“我娘死了,除了老姆姆,师兄······唐门那些人对我是什么样子你也晓得。我早早出了唐门,幸得遇上了乌莱乌玛,还有小莫奎,同吃同住,闯南走北行镖运货,那不是家人是什么?”
“那······那你爹呢?”他放轻了语气,装作漫不经心地问着。
“我爹?切。”她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是什么登徒浪荡子,我从未见过他,自然就当自己没爹啦!就连我娘,我都记得朦朦胧胧。”
“不过他们都说我娘不守妇德,与好几人周旋,肯定也不会知道我爹究竟是谁,是死是活了······”
“若是······若是你爹还活着呢?”他不留痕迹地接上这话,连涌动的呼吸都黏在了一起:“他另外还有家室,甚至······甚至你还有兄弟姐妹呢?”
她眉头一皱,回头望着他。月光打在他的背后,秦蔚澜的表情,有道不上的情绪混合,不过,却是专注的,似乎想要抓住她的每一丝变化。
“那与我何干?不是说了吗,我没爹的。所以,更不会有什么兄弟姐妹啦。”
他将脸扭开,也不再说话,就这般各怀心事地回到冬院。
秦蔚澜又是难眠,望着床榻上的帐顶,还有一只可怜巴巴的虫,在烧残剩的灯影里泳动。
南方人似乎是更中意睡软踏?他已经是拿掉了身下的一床褥子,可是还是觉得睡的不踏实。胡思乱想,在胸口摸了摸,想起前些时日在唐门与唐高裘的对话,心中只觉得哀然无限。
他许多年许多年都没有回过长安了。不知道,长安的一切,是否还如他离开时那样。既然是辗转难眠,再床上躺着也是心乱如麻,他便打算再去走走。
周遭是静悄悄的,偶尔有匆匆走过的弟子。之前依稀是有听到说,冬院附近有一片夜香花林,入夜的时候香气扑鼻又柔雅。颇觉新奇,便决定过去看看,清清神思也好。
远远地看过去,林亭中依稀有星点灯火。再瞩目一看,是正在打理修整古琴的苏晚霜。踌躇一会儿,缓缓走了过去。
苏晚霜听见步子声,抬眸发现来人是他,有些意外:
“不睡?”
“辗转难眠。”
她点点头,微微一笑,手上动作继续:“可是因为床榻太软?我交代了红叶,是拿了硬些的褥子给你的。”
秦蔚澜应允:“也不全是。”
笑意确实更深了一些,她不再接话,自台面上的木匣中取出筝油,细细抹上。
“你此番来旋叶教找我,我十分意外。”她重新开口:“上次在长云关离别前的那一夜······你对我说的那番话,让我觉着,我是这辈子都不会见着你了。”
侧坐在凉亭抚杆上的他猛然回头,素素白衣的苏晚霜有些落寞,让他心头一紧。
三年前的长云关,曾经的他,是笃定了自己再也不会踏足中原腹地了。再如何两情相悦,怕也是终难相守。她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