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京城之中造出这样的地下城来,着实让人心惊。
柳轶尘瞧见她面色,笑道:“很惊讶是吗?这样的易市沆瀣门少说有十处。”
“那不是半个京城地下都被挖空了?”
柳轶尘寻常书生打扮,手中一柄山河扇,轻轻一敲她额头:“谁告诉你都在地下的。只说是隐蔽之处,未必都在地下。”
“哦。”杨枝应,翻了翻眼皮:“大……公子你说话就说话,别老动手动脚。”
“动手动脚”这词有不止一层意思,柳轶尘不自觉品出另一层意思,将折扇收在腰间,背起了手。
垂首间橙橙烛火映上他两颊,令原本俊美无俦的面容添了一点似有若无的红。
杨枝却未注意,一门心思只转到这地底乾坤上来。这地底下虽然大,但凿工却十分粗糙,四周的墙面看不见任何粉饰的痕迹,上面凿痕斑斑,偶有突出的巨石挡住人视线,此外并无任何遮拦。
中间一个木搭的圆台,台上站着一位少女,衣襟被人扯去一半,方才那叫声大概是她发出来的。台下皆是锦衣华服的男子,此时俱兴奋不已。
杨枝皱了皱眉。申冬青的手按在了腰间的刀上。柳轶尘却面色从容,仿佛未觉。
台边还站着个鬼面客,看身形像是个男子,一身粗布短打,看着与寻常酒楼跑堂无异。
鬼面客一声令下,台下叫价声此起彼伏。“五百两!”“一千两!”“一千两百两!”“……”
既是易市,自要易货,那少女大概就是要易的货。
这样的鬼面客整个地下还有十来位,他们的面具与杨柳等人的不同,是铁面,白冷铁皮铸出恶鬼模样,经这地下烛火一照,更添森然。
杨枝要待说什么,柳轶尘却拨开人群,径向巨石下的一位铁面走去。
“劳驾,在下想与谷君私易。”
那铁面丝毫不奇,冷冷道:“你有什么?”
“大理寺龚大人的人头。”
“好,你且等。”
说着,便踅身至那石后。杨枝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人已没了踪影。
不一时又自那巨石后出现,“跟我来。”轻轻一按巨石上的机扩,那里登时出现一道小门,小门后是长长的甬道,因为太矮,申柳二人不得不猫着身子前行。
行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甬道尽头忽然出现白光,四人钻出甬道,才发现原来是一间石室。
石室四壁打磨的十分光滑,远胜方才的粗糙之所。室内一张石床,悬着绡纱帐子。床前一座玉屏,璀璨照人。
玉屏前的石桌边,坐着一位华服女子,那女子带着张白玉面具,通身锦绣,钗环夺目。杨枝自一走进这屋子,便闻到一股异香,似兰似桂,仿佛还掺着一点秋菊的香气,是从那女子身上发出来的。这味道她仿佛在哪里闻过,可一时想不起来,于是深深吸了几口,想唤起脑海深处的记忆。
“谷君。”沆瀣门门主自号“谷君”,杨枝听人说起过。
“柳大人。”
此言一出,杨枝微微一愕——这女子已然知晓柳轶尘来历!
“柳大人今日想换什么?”
“富通钱庄的真账本。”柳轶尘直截了当道。
“大人想拿什么换?”那女子声音轻柔却冰冷,好像冬夜的雾气一般:“龚大人的人头?大人凭什么觉得,本君会在乎龚大人的人头?”
柳轶尘唇边沁出一点冷笑:“龚岳为人急功近利不假,但他还是个胆小之人。他虽眼红本官升官,可无人撺掇,他不是个能轻易下决断的人。从翰林院到大理寺,这对寻常读书人而言,极需决心。而诛杀堂官更是铤而走险,凭龚岳自己,不可能做到此点……龚大人遭了人利用,那人想离间本官与太子,更想离间本官与……江府。”
谷君笑了笑:“大人跟本君说这些官场事做什么?沆瀣门是江湖浮萍,不问庙堂。”白玉面具在灯火下泛着莹润的光,衬着女子窈窕的身姿,让这样一场多少可以称的上对峙的场面多了几分婉约,少了些剑拔弩张。
她声音仍轻柔舒徐,神色隐在玉面后,不可得窥。
柳轶尘哂道:“京中如此张狂行事,背后岂能无人撑腰,你说是不是,君上?”
“大人这话我就听不懂了。”谷君声音带笑:“沆瀣门中尽是低贱之人,大人这么说,莫不是愿意为本门撑腰?”
“本官官低势微,岂敢不自量力。”柳轶尘道,眸光在她盈盈堪握的腰肢上扫了一眼。谷君觉察到他的目光,轻轻一笑:“人道大理寺的柳大人矜冷自持、不近女色,原来也是言过其实……”说话间已起了身,走到柳轶尘身边,脚下却忽然一滑,眼看就要摔倒,柳轶尘下意识伸手一捞,手不可避免地扶上她的腰肢。谷君轻笑:“我说男人嘛……有几个是真不近女色的,不过是人前做戏罢了,你说是不是,柳大人?”
说话间吐气如兰,语调悠悠,连杨枝一个女人见了,都不免沉醉。
柳轶尘连忙撤手,面色讪讪:“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