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神?”杨枝纳罕,心中那个念头慢慢有了轮廓:“哪个谷神?从前怎么没听说过?”
“嘘,小公子不要妄言,叫谷神听见就不好了!”大婶道:“这谷神啊,就是专管五谷六畜、人丁家事的神啊,灵得不得了——去年隔壁村的王七重病,却赶上这几年药价一涨再涨,他家这些年一点积蓄都搭在了药上,可还填不上这个无底洞,已渐渐到了吃不起药的地步。他婆娘没有法子,只能见庙就拜,稀里糊涂拜了谷神,后来你猜怎么着?有天夜里就看见了仙人赐药,还送了他一袋稻谷,让他来年供奉两袋稻谷返还谷神。王氏第二天醒来,发现家中桌上当真有一包药与一袋稻谷,而且那稻谷中,竟然还掺着几两碎金子,王七吃了那药,病竟渐渐好了,又拿那碎金子还买了田,来年大丰收,还了稻谷都还绰绰有余!你说谷神灵不灵!”
杨枝本想说这不过是串通的戏法罢了,然一见那大婶虔诚模样,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连道:“灵,可太灵了,世间竟真有这般神奇的事!”
“可不是!小兄弟,你要不要来拜拜?”
“小可偶然途经此地,并未备下稻穗,只怕会唐突谷神。”
大婶连忙摇头:“没事,那边的老头子看到了没有,你去跟他讨一株稻穗便是。”
杨枝转目望去,果见树旁立着一位老者,须发半白,怀中抱着一把稻穗,有人来讨,便施舍一株。
杨枝道谢,欲向那老者走去,忽然想到什么,又问:“这谷神这么灵,怎么在京中没怎么见到?”
“嗐,谷神庇佑的是我们这些穷苦百姓,京中那些贵人老爷们,怎么舍得让我们过上好日子?!”大婶道:“不过京中也有人特意出城拜的,只是不敢公然,听说是京兆尹曹老爷家下人在府中偷偷拜谷神,被曹老爷看到,直接逐出府去了。”
京兆尹曹老爷,那便是柳风曹骨中的曹骨曹封。能与柳轶尘齐名的人,为人如何,可想而知。
杨枝凝眉沉yin片刻,那大婶已热心催道:“那边刚空出来一个位子,小公子快去吧,求谷神保佑给你找个俊俏媳妇!”
**
从京郊回来,杨枝正思忖怎么将这事报给柳轶尘,刚跨进别院,便听见那边有人声传来。杨枝透窗望去,见是大理寺来人,连忙三两步走进屋中,恰听见来人报道:“大人,王太医的药童死了。”
柳轶尘眉头一皱,杨枝也是神色一惊:“死了?怎么死的?何时的事?”
“半个时辰以前。”那捕快道:“郑大人让我赶紧来报告大人,据说是中毒,死时惊悸抽搐,口吐白沫……仵作正在剖验,初步断定是误食了马钱子。”
“惊悸抽搐,口吐白沫?”杨枝闻言沉yin,快速觑了柳轶尘一眼,见他神色凝重,心中莫名生出一丝疑窦来。
柳轶尘素来喜愠不形于色,怎会因一桩凶案就如此凝重?
待捕快禀报完,柳轶尘将他屏退。只觑了杨枝一眼,便道:“把门关上。”
杨枝顺从地带上门,走到他跟前,一揖手:“大人……”见他眼皮子掀了掀,念及两人亲密时的称呼,不由舔了舔唇,道:“目下是为公务,所以……”
柳轶尘摆摆手,目光扫过她袍角:“出城了?”
杨枝微微一愕,却立刻垂首:“是。”
“沆瀣门的事?”
“是。”
柳轶尘想说什么,话到唇边,却终只是砸了砸嘴:“你自己注意些。”
“是。”
柳轶尘就着手边的茶盏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又典了典衣袖,方道:“方才的事,你没什么要问我的?”
杨枝垂眉,须臾,道:“大人想要做个局?”
柳轶尘猝然抬目,眼底盈满华光,竟有几分灼灼之意。然他没有开口,只是示意她说下去。
杨枝抿了抿唇,道:“惊悸抽搐,口吐白沫——与小殿下去时情形无二。属下觉得,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你不怕有人杀人灭口?”
“小殿下当时被太医院断的是先天不足,若我是凶手,想要杀人灭口,不会这么愚蠢,令人将这两个案子连起来。”
柳轶尘不置可否,放下手中的茶盏,伸指点了点桌边的一张素笺。杨枝上前,拾起那张素笺,一扫笺上内容,面色微微一变。
“大人这是……”
“太子妃陵的宫女死在了来京的路上。”
杨枝仍在惊愕,抬眸觑见柳轶尘唇边的笑,却忽然反应过来:“大人是令谁押他们回京的?”
“黄鹤。”
之前的方濂案中杨枝就听过黄鹤的名字,京中赫赫有名的神捕。黄成也说过,他老黄家的脑子都让她哥一人给长了。
杨枝旋即一笑:“大人又逗我呢!”顿一顿,将那纸笺一放,见他身前茶盏空了,执壶为他添了点茶。茶水泠泠注入盏中,伴着这清脆的声音,她徐徐道:“她们去年不死,为何这时候要死?”
柳轶尘望着那水流,忽然伸指,往那盏中